宋氏一贯由着孩子,便道:“不想去我们就不去。我也怕了她,这类长袖善舞的,常常是拿店主的情给西家,两边都见她的情,虽说我们家比不得别人家得用,万一被求上了,友情好了也不容我推让。”便叫林盛家的来,“你去忠勇侯府上跑一趟,拿我的手贴给侯夫人,就说我们太太染了风寒,不能来了,给她陪个不是,她如果问女人,你就说女人孝敬,在照顾她婶子呢。”
“这是你林mm的大嫂子。”凤姐忙拉了他来先容,“大名鼎鼎的巾帼豪杰。”
漱楠苑门口看门的婆子踌躇了一阵,出来通报了一声,倒是出来讲:“我们大奶奶请宝二爷出去。”带他往里去了。
这便是葛韵婉?宝玉一眼望去,不觉大失所望。他也不是没听过这位女豪杰的事迹,王夫人、李纨等提及她时,老是明褒暗贬,多数是说她抛头露面,怪不得被退亲,或是惹了杀业,今后恐怕要拖累子孙。只是她们越这么说,他就越是猎奇神驰,只想得她该是位英姿飒爽的绝代才子,谁知这一见面,倒是个描述肥大、不施粉黛,穿着格式也算不得素净别致的小妇人,细心瞧上一眼,肤色有些黑黄,乃至眉心处另有几粒小小的斑点。他方才见了林徹的天人之姿,只想着如果他大哥也是这般的丰度,配葛韵婉如许的容颜,恐是委曲了。
谁知林盛家的去了一回,返来神采却不太好:“太太有所不知,本日荣国府的二太太竟也在那边,传闻太太病了,说太太也是亲戚,他们家的小辈该当来看望一二的。她侄媳妇也在,一口答允下来,说择日就带他们家的女人们过来,统统交应与她。忠勇侯夫人说您病了一贯不乐定见人都没拦得住。”她看着宋氏的神采,吞吞吐吐地说完,“王太太还同她侄媳妇说,林家端方大,你得今早晨归去就把拜帖写好了送畴昔才好登他家的家世的,免得你林mm说你失了礼数。”
黛玉正在屋里画花腔,闻言讶然:“凤姐姐她们果然要来?”锦书应道:“是呢,太太说她既称了病,也不能露馅儿,到时候就不出面了,大奶奶和女人欢迎着就行。方才大奶奶问,荣国府的奶奶、女人们喜好甚么样的茶、甚么样的点心,她好让人备着。饭是要留她们一留的,她们爱吃甚么,女人转头着人去厨房说声,好让她们内心稀有。”
黛玉瞪了她一眼。她是想紫鹃不错,但紫鹃现下在宝玉房里。她如果来了,不就是宝玉也跟来了?她从小住在外祖母家,和宝玉玩了一场,因宝玉自幼养在脂粉堆里,倒未曾重视男女大防。她自知清明净白的,不容人说,但一年大二年小的,她这儿都想着择亲、选秀了,宝玉还过来,就有些不像话了。况他还是个口无遮拦的,人言可畏,她没了父亲,借居在叔叔家,更要担忧别人曲解。
宝钗忙道:“宝兄弟又在胡说八道了。”凤姐亦道:“他一贯小孩子心性,半大小我了还不懂事呢,大奶奶莫同他计算,我替他罚酒三杯。”
“这可希奇了,她们想要来看望我,也不管我们家便利不便利,就如许了还说礼数?再者说了,她家不是在忙贵妃探亲的事?竟然有空去忠勇侯府上喝茶?我说呢,忠勇侯夫人平时跟我们再好,也没见她连着两回请过,合着是有这一出呢。”宋氏嘲笑道。
他既怀着如许的心机,不免提不起精力,待真的见了人,又大吃了一惊。林徹刚把官袍换下来,一身家常衣裳,也难掩漂亮姿容,他房里又敞亮,光足得很,直照得他皮肤都快透了然,竟比宝钗还要白净细致几分,仿佛靠近了就能瞥见里头的七窍小巧心。眉若远山,目似点漆,唇角微翘,似笑非笑的,合着那微微上扬的眼角,竟有些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