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描淡写间,便把雷卷栽为“闹别扭”。雷卷若把药瓶掷回,反而真落得这个话柄,只好默不出声,依言拔出玉瓶上的塞子,取药丸服下。
苏夜并不清楚,雷怖究竟去了哪儿。但北方武林两分天下,摆布不过一楼一堂,要么就得投奔朝中权臣。他想再建大雷门,难度只怕还要超越在江南的时候。
她回想舆图,历数四周阵势,只觉难以定夺,盖因她看好的处所,多数被官兵预先占有,冒然前去,如羊入虎口。她想了半天,以为只剩两个处所,一远一近。
六分半堂与连云寨素无来往,只和十二连环坞、金风细雨楼有仇。雷怖现身,既能报十二连环坞之仇,又能擒获苏梦枕的师妹,可谓一举两得。可惜戚少商他们太不交运,刚幸亏苏夜分开时碰到他,不免损兵折将。
苏夜奇道:“给你疗伤啊。雷怖用刀,刀气透进毛裘以内,没入你臂上、腰上经脉,让你身负重伤。如果我袖手旁观,你的伤势将逐步恶化。”
雷卷点头道:“这伤没甚么要紧,我不治。何况治伤途中,官兵再来,谁去抵挡他们?”
但是,彼苍寨太远,远水救不得近渴。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苏夜实不肯长途流亡。她始终存有一丝但愿,盼望息红泪并不真的仇恨戚少商,更不会与傅宗书同流合污。
直至她进入都城,将金陵刺探不到的谍报分解清楚,方知雷怖很能够受雷损礼聘,插手六分半堂,成为堂中一支极其首要的伏兵。雷损麾下尽有大将,临时让不出堂主的位置,而雷怖也不甘心做人部下。若此事为真,他多数以客卿身份,暗藏于六分半堂,乘机而动。
她一说息红泪与毁诺城,戚少商神采当即呈现非常。他神采惨白,双目浮出痛悔之意,却很快敛住,只道:“是。”
苏夜返来时,沈边儿正在密林深处发掘洞窟,安葬雷炮的尸身。雷卷心境极坏,见苏夜步步走近,不由问道:“你想做甚么?”
铁手正坐在别的一个树桩上,微微苦笑,并不肯居功。苏夜向雷卷望去,一脸恍然大悟,问道:“让我猜猜,雷大侠你公然奋不顾身,冲锋在前了吧?”
戚少商满心苦楚,只觉大丈夫活活着上,只能扳连旁人,不如早早去死,从未想过和她嘘寒问暖。但是,苏夜做事矗立独行,一向疏忽他,至今和他说的话,一只手便可数的出来。她好不轻易重视了他,不知为甚么,竟令他精力一振,答道:“女人叨教吧。”
苏夜之前并未想过,雷损为了她,竟不吝出动雷怖,但这正中她下怀。她伶仃无援,孤悬在外,雷怖何尝不是如此。她恰好借此机遇,杀了这个亲信大患,让雷损的礼聘白搭工夫。
苏夜不再存眷他,终究将目光转向戚少商,笑道:“戚寨主,我久闻你的英风侠名,直至本日,才有机遇见面。值此非常之时,非常之事,我们不必你来我往,嘘寒问暖地客气。我只要一句话,但愿你不要见怪,诚恳诚意答复我。”
雷怖号称“清道夫”、“殛毙王”,残暴好杀,常因小事取人道命,乃至看不起同出雷家的火伴。他在江南创建“大雷门”,筹算自主流派,过一过一方霸主的瘾。但五湖龙王容不下他,几经攻伐,终究迫他北上,另寻前程去了。
师无愧正在与古玩说话,她便把文张交给公孙大娘,嘱她好都雅视。雷卷又咳一声,青白的双颊始终未能出现赤色,精力却有少量好转。他转眼去看文张,目光隐有恨意,却没说一句话,更没承诺苏夜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