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火光摇摆之下,一道高大灰影闪到窗跟,然后撅屁股哈腰的扒着破窗缝向里一看。月光暗淡,那人面庞恍惚不清,只一双眼馋得几近收回两道绿光,死死盯住锅灶,嘴巴都不由自主伸开了。

百里长青心中有了底,便点头道:“那好罢。稍待我派人帮你购置些进山须用的东西,还望谨慎保重。”

待过了玉门关,世人将驼队留下,换骑马匹。曾九嫌车里闷,便裹着长纱帷帽遮尘, 与世人一并上马赶路。东近中原, 路上愈见枫花鲜丽, 风雨清润,与塞外那枯风干沙、莽原雪岭的风景迥然相异。及至北出山海关,秋去花老,百草衰黄,北地苦北风采尽显无疑,方才入了冬便下起小雪。

此处天渊突沉,风雪幽旷,白灿灿一轮夏季晖映当头,下俯断壁如巨斧劈凿,上仰瀑布似银河倒倾,曾九赞叹一声,却忽而发觉周遭万籁俱静,殊无水声,细心一看,只见那大瀑布接连崖底潭水,竟都冻成了万丈寒冰。

曾九将狐毛大氅一裹,单独顶风出了镇子,冒雪寻路往千朵莲花山去。

两边儿这便分道扬镳。

这壮观奇景真是平生仅见,曾九不由立足明白半晌,这才沿崖头往西去。崖边日光洒落,方能约莫眼下已是午后时分。若在林子里,老树枝叶蔽日,人行此中总发觉不出时候,顶多晓得吵嘴朝暮。

行里的镖师郭放向外头刺探了半晌,又带着一身寒气转回堆栈中,向曾九道:“曾女人,雪下得大了,骑马不免僵冷,需不需求雇辆车坐?”

曾九一眨不眨望着他,却见他竟浑然忘我,都没向她投来一个眼风,不由忍俊不由道:“喂,你是甚么人?”

既然如此, 曾九也就落空了兴趣。

那人不待她话音落下,人已经猴急猴急地排闼窜了出去。只见他不过二十出头,满头黑发扎个乱糟糟的髻子,生得长手大脚,浓眉如漆,两眼炯炯如火,身穿一件补丁摞补丁的青布短衫,负着朱红大葫芦,手里提着一截碧玉般的翠竹棒。

这一日夜宿堆栈,夙起天明雪势不减。世人吃罢早点后,那雪竟愈下愈大,堆栈外马蹄足印上,未几时都白茫茫隐没不见,人再往外头去,脚踏到地上竟踩不透积雪,连点泥迹都留不下。

这般一想,便先跳上屋顶去将结块积雪尽数踹下去,又回到屋里捡了干柴,用火石生起炉火,使兔子外相称掸子把屋里灰尘扫了扫。作罢这些,她端了陶盆盛了一盆白雪返来,架在锅上煮沸,从褡裢里取出野兽皮裹住的冻肉及几小包佐料,预备蒸些陈米,舒舒畅服的吃一回热食。

曾九施施然从窗边客桌处站起家来,道:“不错。承蒙一起照顾,我去见见百里镖头,本日便告别了。”

郭放见她欲走,忙悄悄一拦,道:“且慢。曾女人,辽东不比他处,夏季里大雪纷飞,山里非常凶恶。就算老参客也不会贸冒然进山去。不如先随镖队在城中落脚,我们也好帮着寻个带路人,等好气候里再进山不迟。”

拾捌

此时听闻曾九筹算,他只微微一愣,心中倏而猜想:“是了。这女孩胆敢孤身冒雪进山,身上必然有不俗的技艺,想来只是路上未曾闪现罢了。”但因着欧阳锋的原因,便亦如郭放普通美意劝说了一回,见曾九无动于衷,便沉吟道,“曾女人想必晓得技艺罢?镖行受人拜托,保人安然,总得给欧阳庄主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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