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九瞧了他们一眼,笑道:“你们猜一猜,这是不是从人脸上剥下来的皮?”
接着她翻开嫁妆,借镜光将面具往脸上一覆,察看半晌又摘下来,从珍珠鱼皮袋子里抽出一根长柄小银勺,揩了一豆泥脂,在面具上细心刻画了起来。
因教主高看,曾九在光亮顶上向来超然无碍,来去自如。又因她时不时便分开总坛,往山中去乱逛寻药,是以世人涓滴未作他想。
向经纶冷静听完,道:“因为他们可不仁,我却不能不义。若要横刀相向,先动手为强,我问心有愧。而若明火执仗相拼,本教数十年冬眠的心血,岂不就此毁于一旦?金兵北踞,虎视眈眈,此诚中原危急存亡之时,若教中兄弟因我等数人的分歧而挥刀相向,相互残杀,那我身后有何脸孔去见明教各位先故教主呢?”
柒
向经纶环着她的腰,沉吟浅笑道:“我会如许想,只因我内心也真有你。不知何故,我总感觉,你我两民气里是一个样的。”
向经纶想也不想,摸起一颗棋子便要放落棋盘。曾九眼巴巴地瞅他行动,忽而发觉不妙,这一步臭棋并不比刚才妙上半分,当即去推他手道:“不准你下在这里!让我再多走一步!”说着便抄起棋子要加添。忽而面前紫影一闪,她不防备,手上棋子已被向经纶轻飘飘抢去了,只听他笑道:“你这棋品也忒烂了。罢了,我反面你下了。”
向经纶放开手来,不急不躁的将她顺手扔下的棋子拾起,亦笑道:“有甚么好害臊。这工夫练得我半条命都快没了,学到手来也就这么点兴趣了。”
……
曾九笑道:“你说得不错。若论残暴,我确切是个残暴的坏胚子。但我拿来制毒炼蛊用的活人,个顶个是些牲口东西。我将他们宰了,免得他们祸害旁人,是不是也算是坏胚子里的大好人了?”
那几个药人都是穷凶极恶之辈,但闻声这话,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强笑道:“奴婢们不晓得,也不敢猜。”
曾九道:“不要。”她垂首沉默半晌,将手中把玩的棋子往桌上一扔,“我问你。你身后,若我给你报仇,你会不会怪我将你的打算都破坏了?”
男女二人,窗下对弈,本也不是为了胜负。向经纶棋力高她太多,天然不成能三两下将她杀个屁滚尿流,便随便落子,只当给她喂招练习了。
向经纶望着她,因目光当真,竟似望了好久普通。半晌,他柔声道:“是啊。以是我很对不起你。”又微微一笑,“我们持续下棋罢?”
曾九将那承担摊开,暴露一方精美嫁妆,一只珍珠鱼皮袋,另有一只薄薄的长匣。又张口叮咛道:“生火。”待火烧起来,她从皮袋子里捏出一小块脂膏状的肉白泥团,盛进瓷碟子里架火烤热,一面将扁匣翻开,从内里的厚厚一叠白膜中捏出一张来。
曾九听了,不由心想:“他早就安排好的事,如何还用我来照顾?与其说是要我帮手,不如说在替我筹算。”沉默半晌,才张口问,“也就是说,你能够会死了?”
但是向经纶却没有躲闪,竟任她在手臂上拍了一掌。
向经纶没有说话,只是和顺地谛视着她。
向经纶缓缓笑道:“大丈夫俯仰一世,不舍初心,无愧于人,如此尽人事而听天命,纵有一死,亦是死得其所。何必瞻前顾后,作扼腕不甘之态?”
向经纶顿了顿,道:“可我正喜好你如此。”说罢,又柔声笑了,“是以即使难堪,也没甚么体例啊。”
他话音一落,曾九倏而自罗汉床上跃起,朝他那头斜身一窜,五指成爪朝他腕上拿去。向经纶坐定不动,只守不攻,凭指掌将那颗棋子护得滴水不漏。曾九手上工夫不算顶尖,本领全在一刀一毒上,实在不是他的敌手。见拆了几十招也没停顿,她气得忽而站定不动,两眸横睨着他,一掌朝他手臂上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