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父也不推让,接了礼盒随老爷子退走。圣元帝这才大松口气,从暗格里取出一刀夹宣,靠近鼻端嗅闻,感喟道,“这香雪海的气味虽平淡,却又绵长,即便用器物层层隔绝也是徒劳。”正如那人普通,越是不敢想,越往你脑海里钻。
圣元帝终究将满嘴涩意咽下,喟叹道,“以铜为鉴能够正衣冠,以史为鉴能够知兴替,以报酬鉴能够明得失。帝师大人便是朕心中的明镜高悬,以照朕之对错矫枉。”边说边走下御台,冲关老爷子深深鞠躬,“当日菩提苑内择关翁为师,今昔之感,朕幸而又幸。有此百世之师,何愁朝堂民风不清,百姓百姓言路不广。朕当耳听心受,平治天下,愿帝师与百官勠力同心,匡翼大魏,与朕共勉。”
嘶,竟连皇上都敢弹劾,帝师不要命了!方才还斥责他公报私仇那人悄悄退了归去,脸颊臊得通红。倘若真的为了私欲,帝师大能够整治了叶家,再好好捧捧皇上,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且这燃烧的柴薪还是皇上供的,自不会拿他如何。但他点了叶府再点皇上,说话狠恶,毫不讳言,真正将督察院之主旨贯彻始终,将“舍生取义”四字挥洒淋漓,不留余地。
朝臣见他只是点头苦笑,并不开腔,纷繁为帝师大人捏了一把盗汗。固然大人那张嘴有些可怖,但他舍生取义、痛下规戒的行动倒是绝大多数人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仅凭这点就可谓当世文坛之魁首,文武百官之表率。
关父见皇上久久不言便主动站出来,欲与父亲共同进退。虽早前说好要各行其道,然此次弹劾叶家、君上,便是他们力行之道,成了便伸谢英主圣恩,败了亦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谁说关老爷子陈腐、固执、不通油滑?此人清楚老谋深算、举无遗策!难怪关家文名涛涛、正气凛冽,倒是因为一家子皆为豪杰之原因。如何老天爷对他家那般宠遇,男人以六合正气灌溉,女子以山川灵韵藴养,叫人感佩爱护,不甚爱好。
唯关父最是平静,只握紧手中玉笏,为自家老爹捏了一把汗。
圣元帝抬手抹掉额角的盗汗,正欲说话,上面却站出来一名文臣,诘问道,“世人都知叶家与关家迩来分歧,帝师大人甫一上任就弹劾叶大人,是不是有公报私仇的怀疑?”
圣元帝谈笑如常,“不知燃了甚么,朕出身行伍,对这些不甚体味。白福……”
关老爷子和关父原觉得皇上多多极少会憋着气,待要细看却发明他是真的自责,目中不但没有痛恨,反而满是朴拙赞美。有明君若此,何愁魏国不兴?二人赶紧跪下伸谢圣恩,眼眶已是潮红一片。
关老爷子淡淡瞥他一眼,“倘若本官弹劾之事经过皇上查证有半字是假,你们再来状告本官公报私仇不迟。届时本官自当褪服免冠,乞骸回籍。”话落举起玉笏,持续道,“微臣另有一人想要弹劾。”
此事还不到公布罪己诏的境地,但皇上情愿承认弊端并写下检验文书,已是最大的让步和让步,也对帝师表达了充足的尊敬。督察院第一把火就如许轰轰烈烈地烧起来,令文武百官反躬自省,畏敬非常。
话落又是三拜,竭诚道,“谢帝师教诲之恩,朕铭感五内。叶全勇一案马上交由廷尉府严查彻办,不成推委忽视,秉公枉法!而朕自书罪己状,以省己过。”
圣元帝哈哈笑了一场,不着陈迹地把话题往关素衣身上扯,因而又听闻很多趣事、糗事,方才那阵隐痛垂垂也就淡了,变成满足与欣悦。一顿饭吃完,君臣都有些意犹未尽之感,目睹时候不早又各有政务,这才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