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一面感慨自家娘娘太会假装,一面点头道,“启禀娘娘,没了。”
但是霍圣哲的反应却与二人猜想的分歧。他并未被勾起谈兴,反倒放下书,语气略显对付,“可惜朕没阿谁福分,能亲耳聆听贤人教诲。朕另有折子未批,方才忘了,此时堪堪想起。你好生睡一觉,莫再胡思乱想,朕让太医令守在甘泉宫内,你若感受不适可顿时唤他。”
“这就完了?”叶蓁孔殷诘问,仿佛认识到不当,用忐忑的目光瞥了皇上一眼。
霍圣哲目露怜悯,却也不晓得安抚,翻了翻手里的书,转移话题道,“你也在看《论语》?如何,可曾有甚么感悟?”
卖力看管书房的仆人连连应诺,悄无声气地下去了。
白福听了此话悄悄点头,心道难怪皇上最爱来甘泉宫,诸位娘娘里,也只要叶婕妤学问赅博,文采斐然,能与陛下说到一处。所谓的解语花,大略便是这般。
关素衣下了花轿,跨过火盆,拜太高堂,引入洞房,在一干女眷的嬉闹调侃下被赵陆离翻开盖头。二人缓慢对视一眼,然后双双垂眸,仿佛非常羞怯。世人被新娘子的华丽荣光所摄,又碍于对方家世清贵,隆恩正盛,故而并不敢闹腾,只说了几句吉利话就纷繁告别。半晌工夫,关家嫡女乃绝世才子的动静就传了开去,惹得旁人羡慕不已。
丫环晓得她口中的老东西不是旁人,倒是她的远亲祖母孙氏,故而不敢接话,只当甚么都没闻声,兀自垂着头在前带路。
霍圣哲见她眼睑低垂,容色惨白,眉心因长年愁苦而留下几条细纹,孱羸的身材仿佛随时会垮塌,终是替她扣问,“赵侯爷可曾让你带话?”
想起突然繁华的关家,赵纯熙神采阴沉下去。本觉得此次既能为母亲撤除一个劲敌,又能为本身找个便于掌控镇北侯府的傀儡,却没料皇上会俄然重用关家父子,将她通盘打算十足打乱。有了强而有力的背景,待要拿捏操纵关素衣,可就没那么轻易了。
“你如果饿了能够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去待客,稍后就来。”语气晦涩地叮咛一番,他仓猝分开。
但是很快,她便低声讽笑起来。倾城绝世又如何?满腹才学又如何?毕竟敌不过娘亲的魅力。哪怕入了宫,成了皇上的人,只要娘亲随便递几句话,就能叫爹爹断念塌地。也不知娘亲在信中写了甚么,但总归不会让关素衣在侯府好过。
霍圣哲不觉得意,将大手覆盖在她青筋遍及的冰冷手背上,悄悄拍抚了几下。这是一个很平常的,代表着安抚与体贴的行动,却令叶蓁欣喜若狂。她勉强压抑住几欲沸腾的欢腾,却恰好要摆出为情所困、悲伤欲绝的模样,五官扭曲纠结,看上去仿佛对赵侯爷极其在乎。
“去也终须去,往又如何往?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书房里,赵陆离几次吟诵这几句词,脸上已尽是泪水。他用颤抖的双手抚摩雕工粗糙的玉兰花簪,面前仿佛又呈现老婆娇美的脸庞和含情脉脉的笑容,悠忽间,那笑容却又变成了痛恨与悲苦,仿佛在控告着他的脆弱与无能。赵陆离心尖一痛,再也不敢回想往昔,欲把簪子放入抽屉内的暗格却又舍不得,终究支出袖袋贴身保存。
大宫女赶紧跪下回禀,“启禀皇上,启禀娘娘,侯爷只说让娘娘保重。”
上辈子便已经丢掉的秽物,这辈子哪有捡返来的事理?
叶蓁那里睡得着,恨不能立即与他诉诉衷肠,却也晓得不成操之过急,因而苦笑点头,“臣妾睡不着,便陪您看看书吧。看书利于心静,心静也就甚么都不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