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我想你了。"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出驰念，声音闷在她发间，带着抗洪十七天的怠倦与思念。苏晚晴感遭到他的手臂收紧，军用挎包的铁扣硌着她肩膀，却舍不得推开 —— 这个总把 "甲士要禁止" 挂嘴边的男人，现在像棵被暴雨打弯的青松，终究在她面前低了低头。
半夜的梆子声敲过三声，顾沉舟的束缚鞋陷进村口的泥塘里。抗洪胜利的庆功宴他只喝了半碗小米粥，就着月色往家赶 —— 裤兜揣着块没舍得吃的红烧肉，是炊事班特地留的，用荷叶包着，还带着温热。远处顾家的油灯像颗刚强的星子，在雨幕里明显灭灭，让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灯亮着，家就在。"
是夜，苏晚晴在顾沉舟的练习日记里发明夹着的草叶标本，恰是她前次补戎服时落在他挎包里的。新写的笔迹带着水渍："归心似箭，见灯如见卿。晚晴补的领章，让我在堤坝上，感觉每道裂缝都能被她的针脚缝好。" 最后画了个歪扭的笑容，是他平生第一次画这类孩子气的标记。
厨房门轴的吱呀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顾沉舟的军用挎包还挂在肩头，泥渍班驳的戎服滴着水，在青砖上砸出深浅不一的印子。苏晚晴坐在灶台前的草垛上，火油灯的光晕染黄了半张脸，针尖正穿过他洗得发蓝的领章 —— 那边本该绣着中尉军衔，却被她用同色线密密补缀，针脚比军队的行列还要划一。
"沉舟？"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指尖的血珠刚好滴在领章补丁上，像朵俄然绽放的红梅。顾沉舟看着她磨出薄茧的手掌，看着她蓝布衫上新添的补丁（用他的旧戎服改的，袖口还留着抗洪时的泥渍），喉结转动着，俄然闻到灶台上煨着的萝卜汤香 —— 是他最爱喝的，加了腌萝卜丁的那种。
"饿了吧？" 苏晚晴俄然想起灶上的汤，仓猝去掀锅盖，却被顾沉舟拉住。他从裤兜取出荷叶包，红烧肉的香气混着泥土味漫出来："炊事班老王特地留的，说要给军嫂补身子。" 油亮的肉块在灯光下泛着光，他用匕首切成小块，刀柄上的刻痕（还是她客岁帮他刻的 "舟" 字）已经磨得发亮。
当第一声鸡鸣响起时，苏晚晴摸着顾沉舟后颈的新伤，俄然发明，这个总在风雨中矗立的甲士，现在像个终究回到港湾的海员，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稳。灶台上的萝卜汤还在煨着，油灯芯结着灯花，而她晓得，有些欣喜不需求言语，就像他沾满泥渍的拥抱，就像他第一次说 "我想你" 时，眼里倒映的油灯光芒 —— 那是比任何军功章都更灿烂的，属于他们的星光。
这句话让苏晚晴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涌出来。她想起这半个月来，单独担水时木桶砸在脚上的淤青，劈柴时斧头差点砍到手指的惊险，另有每个深夜对着油灯补戎服的孤傲。现在顾沉舟的戎服带着雨水和硝烟味，却比任何暖炉都更暖和，他后颈新添的擦伤蹭过她额头，像道未愈合的勋章。
"我提早返来了。"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像怕惊碎面前的画面。苏晚晴仓猝去摸绷带，却被他抓停止段，带着泥沙的掌心覆住她的，粗粝的触感让她想起堤坝上的沙袋。他盯着她指尖的血珠，俄然低头，在她错愕的目光中，用舌尖悄悄舔去血迹："疼吗？"
火油灯芯 "滋啦" 爆响，照亮了灶台边的竹篓 —— 内里整齐码着晒干的连翘片，另有她用抗洪期间省下的粮票买的红糖块。顾沉舟的目光落在墙上的火候表，那是她用他的练习日记改的，在 "抗洪归期" 处画了无数个问号，最后一个问号旁写着："本日灯油添至三钱，够照见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