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咧?这话咋说?”鹿三也睁大眼,“白家没虐待我也没虐待你嘛!你割草给你麦子哩嘛!”
牛犊对牲口的爱抚使鹿三也对他产生了不成顺从的靠近感,乃至想,如果不是给白灵而是给牛犊做个干大倒是不错。他讨厌阿谁被仆人一家都宠惯着的女子,他起首发觉这个女子和这个家庭的不调和。那女子偶然跑进马号来,一扑就趴上鹿三的脊背,喊着“干大干大”。鹿三蹲在地上拣粮食里的土粒和石子儿,一任她爬着,勉强地应着。有一回下雨天,白灵圈在屋里玩得腻了,又跑进马号来,诧异地叫起来:“干大干大,你看那是啥东西?”鹿三觉得蛇呀老鼠呀青蛙跑溜出去,看来看去甚么东西也没有,就问:“啥呀在哪儿?”白灵用手一指:“骡子肚子底下吊的那是啥东西?”鹿三不由地“哦”了一声,身上竟奇特地不安闲起来,瞅见骡子后裆里吊着的黑黢黢的丑恶而又无用的东西,随口就想出一句利用女子的话:“唔……那是尾巴。”白灵追住问:“骡子咋就长两条尾巴?”鹿三说:“就长两条,要不如何是骡子。”白灵仍诘问不休:“骡子长那么多尾巴做啥?”鹿三已经理屈词穷:“长尾巴……是打虻蝇的。”白灵俄然拍动手叫起来:“哎呀!干大,你看那条尾巴缩到骡子肚子里去了!”鹿三神经紧绷,把白灵哄着扶出门:“骡子怕人看,把尾巴藏起来了。快回屋去,干大抵拣粮食上磨子哩!”白灵走了,鹿三长长嘘出一口气,头上已经冒出虚汗来了,不由得自言自语:“如果我的亲生女子,早一巴掌抽上了,叫你胡问乱问!”白灵自行进城的行动,仿佛考证了鹿三早就预感着的伤害,而不难卜算的更大的伤害还在背面。他乃至替白嘉轩焦急,直言不讳地说:“城里现在乱得没个样样儿,咋能让个女子去?”
鹿三说:“也好也好!你出去闯荡二年,经见几家财东内心就稀有了,不走高山不显高山嘛!到那会你就不会弹嫌……腰直腰硬的屁话了!”
鹿三追着问:“你嫌啥不可?”
鹿三听了轻松地笑了:“哈呀,我的娃呀!我当是甚么大事不得开交!咱熬活挣咱的粮食,只要人家不剥削咱不下看咱就对咧!咱管人家腰哈腰直做啥?”
鹿三追着问:“那你为啥不去白家?”
黑娃说:“到渭河北边。嘉道叔就在那边熬活。嘉道叔说那边大财东村村都有,不像咱原上尽是小财东。嘉道叔悦意给我寻个主儿家。”
黑娃说:“我没说嘉轩叔不好不仁义。我还记取嘉轩叔给我出钱让我读书。我还记取你不要我念了,嘉轩叔拉着我的手送到书院……”
黑娃说:“嘉道叔在那边人事熟套,打保票能给我寻个好主儿家。”
黑娃耷下眼皮:“我不想……去白家。”
黑娃早已停学。他在徐先生门下算不得好门生,却也认下很多字,也能拨拉几下算盘珠儿了。停学后持续给白家割草,凌晨和后晌背一大笼青草送回马号。一年前他就向父亲提出不想再提草镰了,要出去给人家拉长工熬活挣钱。鹿三一来想让他再学一学耕耘技术,二来也心疼儿子,想让他长得更结实一些。现在交上十七岁了,完整能够当小我使了,他本身是十五岁就出门给财东当全套长工的。鹿三说:“黑娃,爸说你听着,你到嘉轩叔家去熬活;爸回咱家来,忙时做咱家的活儿,闲时出去打零工;即便找不下零工干,爸另有打土坯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