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孤甚么孽?”人一走,林生当即点头轻哂,“此人当真粗得风趣,竟连孤臣孽子四个字都不知……”
孤臣孽子,确实如是,他本就不属于这个期间,阴错阳差投身宦海,人生境遇在跌跌撞撞、平步青云中瓜代更迭,生长至今,与字面上所谓孤臣孽子正相符合,而他早就不介怀做一个真正的孤臣,倒是很该感激,世上另有这般明白贰情意的仇敌。
便好似现在,沈徽利落地站起家,不由分辩将容与拉上床,伸臂半拥住他,口气慵懒不失严整的逼问,“阿谁李冲是甚么人?不太小小一个总兵,也值当你应酬一整晚?还要把酒言欢?”
处暑时节,晚风里犹裹挟着一股热浪,吹在身上不觉清爽。沈徽的屋子里置了两尊冰鉴,上头盛着处所官员敬献的各色时令鲜果,闻上去味道恼人。
沈徽点头未几言,容与则低眉敛目坐在一旁,此行配角非天子莫属,他这个御前提督寺人也乐得尽量减少存在感。
说着见林升又为他续了茶,便再度豪饮而尽,撂下杯盏接着道,“实话说,末将明天是来自荐的。不过厂公别曲解,我不是见你得圣宠就凫上来,只是传闻朝廷要在东南筹建新海军。末将把这些年在登莱练兵的经历草写成了个集子,里头有些战时合用的船舰火炮设想,另有些粗浅心得。明天拿给厂公过目,若感觉还能用,就当是末将为朝廷尽一份心力罢了。”说着,便自怀中拿出一卷书递给容与。
可惜越是柔嫩的调子,越是满含放纵的婉拒,越能激建议沈徽心底彭湃的欲念,率性霸道的帝王一把掀下帷帐,行动迅猛如同一匹健旺的猎豹,眨眼间已欺上了他的身。
林升听他叮咛,安闲公开里翻了几个白眼,心道皇上那头不定已等很多不耐烦,这会子那里轮获得这鲁莽武夫占用厂公时候。
容与打量此人,显见着并非出身勋贵,说话间眼神竭诚毫无躲闪,直来直去,非常实在,便点头道,“裁军需,首当其冲是筹措银钱,国库有限一时不能具有。朝廷张官设吏,本来就是为治国安民,有急处时天然也该由这些人做个榜样。”
待傍晚时回到下榻之所,舟车劳累加上一天下来神经紧绷,容与不免疲累。沈徽虽叮咛了要和他一起用饭,架不住感觉浑身风尘,他还是先回卧房筹算洗漱洁净再去伴驾。
登高凭临,那些穿越了万里国土的长风,不但吹起得人衣衫鼓荡,心上亦有阵阵荡漾之感。
这厢李冲还意犹未尽,容与少不得安抚道,“皇上传召,林某不敢担搁。李兄所书心血之作我且留下研读,待他日便利,再和李兄就教,一并把酒畅谈。”
容与一笑,撩袍坐定,转头叮咛林升,“给李总兵看茶。”又浅笑道,“不知李总兵找我何事?”
光影里的人睫毛一颤,缓缓睁眼,双眸里含蓄着一抹歉意,几近是在恳求,“今儿太乏了,明天吧,明天我赔偿你。”
偏生正想着,余光瞥见有御前内侍隔着帘子立在门外,低声禀道,“万岁爷叮咛教厂公快些畴昔,有要事和厂公商讨。”
说罢转过甚去,手中错金珊瑚柄马鞭扬起,倏忽间,人已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