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因举起右臂,身边的旗手在林间挥动着黄白相间的旗号,再不远处,又一面旗号舞起。埋伏在林中的兵士如行走的树,悄无声气地循着陡山,往上爬去。
夹江两岸的山头顿时呼喝阵阵,朵朵闪着火光的箭矢铺天盖地,往梁兵舰船上砸去。
只听一个声音,喃喃道:“我没,受伤,太困了,两夜没睡,杀了,梁军,一百六十二个,村民,已撤。”
距夷陵上游一百二十里处,鹅肠峡外断头崖下,顾因带领的两万雄师偷歇于成片的松柏林中,将士头顶皆覆以枝叶藤蔓,以避开梁军前站的探哨,悄悄等候着闵秋炸出开天辟地的雷声。
“顾将军,就一个几十人的小渔村罢了。不能转头,梁军就在前面呢!”他身边一个副将道。
“顾因!”我喊住他:“你现在是大将,部下数万儿郎,你若出点差池,雄师如何办?”
“可我不能不管,如此归去,若碰到梁军,我一人当可逃身,别人却不可。”他停下来转头看着我,说完,又持续往前奔去。
“梁军若要快速疏浚土石,会如何做?”
满天黄烟当中,升起一股麦草燃烧的青烟,那是闵秋给出的信号。
马儿朝前疾走!
真正的湘军主力则连夜行军来到夷陵上游一百里处,舰船齐备。
我心内一片慌乱,顾因单骑已朝莽莽山林而去,林中模糊可见梁军喧哗战旗。
“走吧!”三行猛一鞭,抽在我马屁股上。
这个夏季一向未曾下雪,每次天阴沉到极致,再飘下来些许零散碎雨,剩下的云干脆直接覆盖下来,大山当中,一片云雾茫茫,倒是给了湘军最好的保护。
群马在群山以外等着我们,刚上马奔袭几里地,顾因忽地拉停缰绳。
到了未时,真正的高山一声雷,“轰!”炸响在山的那一侧,也炸响在众湘军的心上。
上游山头有火光传来,那是梁军构造反攻的信号。
“如何了?”我回身问道。
比及日沉平江,终等来兵士悠远地呼喊:“报!顾将军返来了!”
半个时候后。
“没事。”我衰弱地摆摆手。
好不轻易跑出山区,我已是腿脚发软。
“你这个蠢货!”我噙着泪骂道。
我与顾因、闵秋,则率三万雄师,埋伏在北岸阔野江原之上。
残局,小胜。
顾因闭着眼睛,漂亮的脸庞也沾满血渍,就如那日刚从地牢中将他救出来那般。
劈面山头也传来闵秋打出的撤退灯号,毫发无伤的湘军敏捷组队,沿来路而撤。
我们于第二日凌晨,终赶到夷陵城西的营地处。
接着又是数声“霹雷隆!”,山崩地裂,我们脚下的大地也微微颤抖起来,四周山上有松动的石块滚落,带起阵阵烟土。
“呜――”打击的号角响起。
一万工事兵,早在这片江水缓流的江底扎满两端削尖的木桩,木桩间连起数条锁江铁链,静候梁国雄师的到来。
“哇!”我忍不住干呕,身上一阵一阵的盗汗。
梁军的行进比估计中晚了两日,想是清理山石,疏浚航路颇费了工夫,湘军大营驻扎在夷陵外,当然,内里是空的。
顾因毫不游移地掉转马头,叮咛身边将士道:“你们先归去,我要去告诉方才路过的村庄,让他们从速撤离,再以军费做赔偿!”
三行背起他,往里冲去。
“如山洪。”
鼓张着油布全速进步的桅帆来不及收下,碰到火星,便如干柴普通烈烈燃烧起来,不大一会儿,长江变成一条火海的模样。
“你能想到,他们必定也能。那如果山石俄然决口,堵塞的江水奔涌而下,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