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举杯,直视冀北王,微微含笑道,“得冀北王之助,是我社稷之福,百姓之福,芷蝶恭祝皇叔旗开得胜,安然归朝!”
短短半晌的对峙,于他是存亡相悬,于我倒是爱恨之隔。冀北王终究伸脱手,接过酒杯,指尖与我微微相触,只顿了一顿,突然抬头,杯倾酒尽。
仵幽缓缓抬开端来,明眸似水,绿鬓如云,好一个出尘的美人。见我打量她,她亦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眼中掠过钦羡之色,垂眸柔声道,“仵后龙章凤姿,天人之质,仵幽心神驰之。”她态度谦恭,言语倒是不卑不亢,令我多了几分好感。我含笑点头,却见仵笛面露得色,悄悄窥看冀北王,谄笑道,“舍妹对冀北王英名亦是钦慕久矣。”仵幽垂眸敛眉,闻言更是深深低头,颊生红晕。而冀北王听了此话,还是倨傲慵然,只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扫过面前美人,并无逗留之意。
酒至半酣,宴到隆时,世人都已醺然,冀北王起家,抬手罢了乐舞,满殿笑语歌乐顿时归于沉寂。
殿上很静,死普通的沉寂。萧綦冷冷负手,一言不发,静候着子澹的答复。
仵笛的目光一分分阴冷下去,杀机迸现。
劈面子澹神采恍忽地端起白玉杯,单独倚坐案后,惨白容颜染上一抹微醺的红。他以冀北郡之尊一样位列首席,席前倒是冷冷僻清,平日交好的王谢亲贵纷繁避之唯恐不及。我握紧手中水晶杯,心底微微的痛,齐亦琛的话一遍遍回旋心头,那甘醇美酒入喉尽化作苦涩。
世人齐声高颂,“恭祝冀北王旗开得胜,安然归朝!”
我望着他,沉默咬唇哑忍心中焦心,却恨不得奔上前去将他摇醒----阿申,没有效的!即便你以沉默顺从,也挽回不了这定局。圣旨早已经拟好,猩红的玉玺也已加盖上去。现在众大臣另有耐烦,还肯给你一线朝气,只要你能顺服,他便承诺我不会夺你性命……阿申,求你开口,求你接管这旨意!
他负手立于玉阶之前,环顾四下,神采冷肃,“蒙天祚之佑,吾皇隆恩,本日得与诸大众庆良宵,安享乱世升平,乃予之幸也。然江南之乱未平,予等朝夕不能安寝。所幸本日仵后回朝,吾皇得肱股之助,实乃天下百姓之幸。”
“仵大人请。”冀北王神情倨傲,微微点头举杯,明显并不赏识这句冒昧的阿谀。仵笛有些难堪,旋即浅笑侧身,引出身后的少女,“舍妹仵幽,素仰仵后风华,本日初度入宫,特来拜见王妃。”紫衣少女盈盈下拜,纤腰款款,我见犹怜。曾传闻这是父亲弟弟的女儿、仵作的嫡孙女,是以工诗善画而闻名京华的美人,我凝眸看去,柔声笑道,“本来是仵幽,我亦久闻你的才名。”
不经意间,阿申回眸迎上我的目光,神采淡淡,隐有一丝缠绵掠过眼底,我手上一颤,杯中美酒洒出,溅上衣袖。侍立在侧的宫女仓猝上前,帮我拭去衣上酒渍。现在不知有多少双眼正在看着我,看着他,看着冀北王……我们都不能有本分行差踏错。我悄悄望着他,瞻仰他能看懂我眼中的担忧与歉疚。他却移开了目光,唇畔牵起一抹飘忽的笑,径直斟上一杯酒,抬头一饮而尽。
我黯然垂眸,恍忽的刹时,忽又有人趋前祝酒,“微臣感激冀北王救驾。”
摇光殿凭水而立,殿阁小巧,碧檐金阑倒映流光,入夜灯影与水中倒映的点点星辉相融会,迷离摇摆,仿佛琼苑瑶台。茜纱宫灯沿殿阁回廊蜿蜒高挂,珠翠环抱的娇袅宫婢擎着上千枝庞大明烛,每隔五步,侍立摆布,照得大殿明华如昼。龙涎沉香膏的芬芳香气,缥缈缭绕,行过九曲回廊,熏得人履袜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