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驾,这话好生冒昧大胆。我微微蹙了眉,却见面前此人端倪明朗,风仪高雅,身穿御史大夫服色,本来是他----父亲的侄孙,仵氏这一辈里仅存的男儿,当日与冀北王交游甚密的风骚名流仵笛。我淡淡一笑,转眸看向他身后的少女,那少女娉婷紫衣,臻首低垂,模糊窥得边幅不俗。
摇光殿凭水而立,殿阁小巧,碧檐金阑倒映流光,入夜灯影与水中倒映的点点星辉相融会,迷离摇摆,仿佛琼苑瑶台。茜纱宫灯沿殿阁回廊蜿蜒高挂,珠翠环抱的娇袅宫婢擎着上千枝庞大明烛,每隔五步,侍立摆布,照得大殿明华如昼。龙涎沉香膏的芬芳香气,缥缈缭绕,行过九曲回廊,熏得人履袜生香。
冀北王踞坐首席,席前迎奉祝酒之人络绎不断。我矜然含笑,跟着他一次次举杯,仰首饮尽的顷刻,目光掠过杯沿,斜斜落至劈面。
“仵氏门庭钟毓,公然人才辈出。”我不忍见她尴尬,便温谈笑道,“听闻你善画,不知师从何人?”仵幽粉颈低垂,颊上红晕更甚,轻声道,“仵幽曾受南齐仵太尉指导。”仵太尉,我一怔,旋即粲然笑叹,“本来是家父收的好弟子,可贵可贵。”
再不能迟延,我顾不很多想,霍然站起。一时候满殿皆惊,每小我的目光都投向我。子澹终究抬眸,静如死水的眼底出现悸动波澜,淡无赤色的唇微微翕张,却没有收回一丝声音。我端了酒杯,徐步行至冀北王面前,眼角瞥见一道焦炙体贴的目光,是仵笛。
“舍妹蒲柳之姿,蒙仵后谬赞,实在惶恐之至。”仵笛神采难堪,似不肯断念,昂首却触上我冷冷目光,只得讪讪领了仵幽退下。
群臣顿首,齐颂吾皇万岁。
我望着他,沉默咬唇哑忍心中焦心,却恨不得奔上前去将他摇醒----阿申,没有效的!即便你以沉默顺从,也挽回不了这定局。圣旨早已经拟好,猩红的玉玺也已加盖上去。现在众大臣另有耐烦,还肯给你一线朝气,只要你能顺服,他便承诺我不会夺你性命……阿申,求你开口,求你接管这旨意!
劈面子澹神采恍忽地端起白玉杯,单独倚坐案后,惨白容颜染上一抹微醺的红。他以冀北郡之尊一样位列首席,席前倒是冷冷僻清,平日交好的王谢亲贵纷繁避之唯恐不及。我握紧手中水晶杯,心底微微的痛,齐亦琛的话一遍遍回旋心头,那甘醇美酒入喉尽化作苦涩。
不经意间,阿申回眸迎上我的目光,神采淡淡,隐有一丝缠绵掠过眼底,我手上一颤,杯中美酒洒出,溅上衣袖。侍立在侧的宫女仓猝上前,帮我拭去衣上酒渍。现在不知有多少双眼正在看着我,看着他,看着冀北王……我们都不能有本分行差踏错。我悄悄望着他,瞻仰他能看懂我眼中的担忧与歉疚。他却移开了目光,唇畔牵起一抹飘忽的笑,径直斟上一杯酒,抬头一饮而尽。
翌日,圣旨下。冀北王被拜为平南大元帅,仵笛为副帅,领军二十万,征讨江南逆党。
我双手举杯,直视冀北王,微微含笑道,“得冀北王之助,是我社稷之福,百姓之福,芷蝶恭祝皇叔旗开得胜,安然归朝!”
我黯然垂眸,恍忽的刹时,忽又有人趋前祝酒,“微臣感激冀北王救驾。”
殿上很静,死普通的沉寂。萧綦冷冷负手,一言不发,静候着子澹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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