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逃出时并未带换洗衣衫,小集市上又没有裁缝铺子,可浅媚便拿了一套衡一的道袍换洗着,穿在身上却大得和灯笼似的,非常不便;再看卓锐,也一样也没得换洗,大夏季的,洗了衣服便光着膀子随便裹了兽皮或粗布便入山打猎,等晚间才返来,也不管衣服干还是不干便披在了身上。
衡一笑道:“如何?你记起来了?”
自此可浅媚、卓锐便在那几橼板屋里住了下来。
可浅媚给他一说,也沉吟起来:“嗯,七叔有洁癖,当日藏身到这里时曾叫人把表里都细细打扫过。不过……那是初秋的事了吧?”
可浅媚顺着他的话一句一句地品度着,垂垂失神,“虚静有为,超脱物外,方能悲喜不惊,存亡两忘?用情愈深愈苦,公然……不如无爱无恨,无悲无喜……”
卓锐是粗人,并不懂这些,却还记恰当日唐天霄极厌这老道,说其辞吐最易移人道情等语,忙打断道:“淑妃,驰驱这么久,不先歇一会儿吗?”
屋中有卓锐亲手熬出的植物油脂点的灯,光芒有些暗淡,可浅媚正支着颐坐在窗边的方桌旁,神采暗淡不明,听他这么唤着本身,却也笑出了声。
两人赶紧奔出去看时,倒是初秋时在状元楼见到过的阿谁衡一羽士,因他说可浅媚命不悠长,惹怒了唐天霄,若不是唐天祺暗中保护,差点就把他给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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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锐却向衡一道:“道长,我们远来怠倦,可否在此借住一日?等明日淑妃规复过来,我便带她另投别处。”
衡一不答,却变戏法般从竹箧里捧出几包东西来,除了大米、面粉,另有热乎着的包子、甜饼、酱鸭等物。
衡一却道:“大些的城镇早就打得不成开交了,不是信王的人,就是天子的人。你是不是想让人认出来,好把浅媚重新抓归去?你是想她再被大周天子关起来,还是想她再成为信王的棋子,送给北赫哪个纨绔后辈当老婆?我瞧着如许穿得就很好,不如就跟着我这老羽士当个小羽士吧!”
看着她身上模样和针脚都极低劣的道袍,卓锐踌躇半晌,说道:“浅儿,我不想你削发。”
衡一暖和道:“谁又能将贪痴嗔怒一下子全戒了?我好好教你道家的入门法例,学着清虚守志,超脱物外,垂垂完整断了尘缘,或者能够借道门之力破了命定的运数。”
卓锐明知此理,却未曾推测可浅媚真的会动起削发的动机,忙道:“淑妃,这些虚无缥缈之事,万不成信赖。我们只在这里安安稳稳地隐居着,旁人找不到我们,我们也不去惹旁人,世外桃源似的,那里来的兵器之祸?”
她寂静半晌,又道:“或者,你肯从皇宫里救出我来,并不是因为至心怜悯我或真的对我好,而只是因为你感觉他想让我活着?你只是奉旨行事?”
他因她落空得已经够多,也够惨。
卓锐给她拿话一呛,涨红了脸,便支吾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屋内的确洁净整齐,连那几畦蔬菜也养得挺肥硕,杂草都看不到几根。
他正背了个算卦的竹箧沿着田垄走过来,一起悠然地唱着曲儿;待抬目睹到他们,也不惊奇,放下了竹箧走过来,笑道:“可烛来的女人,如何跑到老道家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