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本是县里的大族,阮岳一脉倒是旁支,本也过得贫寒,阮岳之父年青时也做些买卖加添家用,在同一条街上,一来二去的,与周父成了莫逆之交。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楼堂下传来下人的声音:“老爷可返来了……”
金陵城北向来是布衣聚居之地,这竹枝巷里的屋子虽说在这一带略好些,平常最多不过住些富户。
自从搬到这屋子以后,老太太整天里不是寻这个的倒霉就是找阿谁的霉头,四个仆妇丫头只要应是。
一时脚步杂沓,婆母屋子里的人想来都到楼下去了。
只听得阮岳道:“我来奉养母亲,你们且下去罢。”
两家老婆有身,家道也相称,孩子五六岁上就定了亲。
现在想来,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如何是她一个平常女子能够配得起?
阮岳的脚步声,蹬蹬蹬非常沉重地踏着楼板跑上来。
阮老太黑着脸嘲笑道:“她有那么美意?不过撺掇亭宇陪她逛街买金饰。返来让她立即滚过来!”
虽是平常奉养惯的丫头,也有些被老夫人这势头镇住。期呐呐艾道:“前儿老太太说屋子里的窗纱不敷光鲜,天儿显见就转暖了,二爷……二爷的孝心,带了二奶奶去街上挑料子……说要给老太太换窗纱的。”
儿子再如何哄,再如何劝,这院子也不过是平常有钱人家的寓所。她们在清河县的祖宅都比这儿气度数倍,阮老太看一回气一回,方才被仆妇劝出来走一走,临下楼又改了主张,哎哟哎哟捂着心口嚷起来:“你们老爷呢?念了多少年的圣贤书,他还记得孝道么?临老竟如此折腾老娘……”
回房坐到绣架前,隔壁房里老太太的谩骂声还是絮絮传入周氏的耳朵。
阮老太占有了二楼正中三间,中间用作欢迎来往的夫人和长辈的存候,左边做了卧房,右边是她必不成少的马吊房。
周氏眼圈一红,低头蹲了蹲身,冷静退了下去。
阮老太头先急着找儿子,真返来挨在床前,又摸着心口朝里卧着不出声了。
这座宅子只要前后两进,第一进算是外院,挤满了奉侍老爷的男仆。第二进上头一幢面阔五间的二层小楼,塞满了女主子。
阮岳哄了一阵,见老娘就是不开脸,他那边也是焦头烂额,不由叹道:“母亲嫌京里住得不舒畅,莫如暂回故乡,儿让周氏和二弟他们都奉养您归去。”(未完待续。)
不过阮老太为人刻薄,与族里各房俱反面,并不念他们的情,到了京里以后,更是至始至终都鼓吹当初孤儿寡母在故乡如何被人欺负。
阮老太万分仇恨这屋子,周氏倒不感觉,在这里,她能常常听到阮岳柔声说话,心境更加温馨了很多,这辈子,即便他再也不会到她房里,能常常见到,常常听到,她也满足了。
阮老太被儿子半哄半骗弄到此处,整日黑着脸。
却不料阮岳进了族学以后,天赋过人,十一岁中了秀才,十二岁为廪生,族里天然就正视起来,出了银子让他进学,又拨田产扶养阮老太太。十三岁成贡生,以后一再地蟾宫折桂,解元,会元,状元,三元落第,每一次的赏钱酒菜等都是阮家属里购置的。
“请甚么太医,见了你就沮丧。快去唤亭华来。”阮老太精力头实足地吼怒大媳妇一句,不见小媳妇来献殷勤,却非常有气,转头又问丫环。“二奶奶那里去了?”
气候晴好,阮老太站在二楼雕栏前看着一目了然的院子,眉心纠成了疙瘩。
自从嫁给他,她长年盼着他的脚步声,即便再杂沓,她也很轻易从一堆人的脚步声里听出他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