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飘过骇怪,转着眸子冒死想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嗯……丘莫若吉波……到长安了。贫僧去长安,找他……”
腰上一阵痛。我展开眼,看到半秃的枝桠掩着阴沉的天。堆积在枝叶上的雪,被我身材打到,簌簌落下,堆在我身上。幸亏着陆在雪地里,减缓了冲力。
他愣住,依言放开我:“你倒是第一个不哭哭啼啼的女子。好,本将军就喜好你如许的性子。进了宫,只要你灵巧,即便不是初度开苞,繁华也唾手可得。”
我暗自思忖:姓刘,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便被封为骁骑将军,长得虽伟岸帅气却阴冷无常。俄然想到了,他是这个期间的另一个枭雄,大夏国的创建者——匈奴人赫连勃勃!
“大师是去长安找他。那么,罗什已至长安了?”
“女施主,找贫僧么?”
他惊奇地张大嘴:“女施主如何得知我幼年时的事?”
“这……”真把他吓着了,后退一步,惊惧地盯着我,“他的妻不是在十六年前亡故了么?”
“这么多天了,总算看到个过得了眼的。”他用打量猎物的眼神看我,薄唇抿出一丝凉意。眼角下垂,满脸戾气。
我多添了两岁,如许,十八岁嫁给他,总能够说得通。“十七年前苻坚遣吕光攻打龟兹。法师劝沙勒王援助,沙勒王亲身率兵,并将国事拜托与你。但沙勒救兵还未赶到,龟兹已降。沙勒王返国后奉告法师,罗什被逼破戒娶妻,并被吕光掠走。法师曾觉得此生没法再见罗什,悲叹不已。”
泪水毫无前兆地涌出。佛陀耶舍看着我,垂垂暗淡的光芒染在他的髯虬上,泛出金色光芒。他再喝一口水,转头面对落日,幽幽出声:“罗什如好绵,何可使入棘林中?”
心猛地一跳,昂首看他。他感喟着微微点头:“他说,破戒娶妻,他毕生不悔……”
当年,罗什的二十四个龟兹弟子长途跋涉来到姑臧跟随罗什,这封信,终究交到罗什手中。
我也抹一抹眼泪:“大师,上车再谈吧。我们得抓紧时候赶路,我但愿明天就能见到罗什。”
等他走近了,心下一凛。这年青人,帅则帅矣,却周身一股凶霸之气!长年在阳光下晒出的古铜色肌肤,映托着漂亮的五官。鼻梁高挺,额头光亮,一双浓眉下目光如炬,透出阴狠,如同一头紧盯着猎物的豹子。一缕长发垂在右耳侧,其他发丝均髻在头顶,这一缕用心垂下的发,显得性感至极。
轮到我吃惊了!佛陀耶舍,我当然晓得他。罗什少年时从罽宾国回龟兹途中经沙勒国时,佛陀耶舍正受沙勒王太子扶养。罗什跟班他学习过佛法。当时的佛陀耶舍已经二十七岁,却对十三岁的罗什赞不断口。虽是师徒干系,他却将罗什视为知己。罗什要回龟兹时,他还苦苦挽留过罗什。这些,是我第一次见到罗什之前产生的。
我迎上他越来越骇怪的目光,微微一鞠:“这些,是法师当年给罗什的信中所提。信先到龟兹,被罗什之弟,国师弗沙提婆保管。后交予罗什弟子盘耶他罗从龟兹带到了姑臧。”
他考虑着对我看一眼:“不知女施主为何探听他?”
这群人看来是流民,探听一下,都是凉州来的。因为饥荒,无处可活,便在吕隆投降姚兴后,到秦地来寻条活路。遵循记录,罗什此时应当已经到长安了。怕记录有误,还是忍不住问他们是否晓得法师鸠摩罗什现在那边,却语焉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