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言道当代常州之胜状,极大程度是因着那颇富盛名的永安街,几近高出半个荆溪,端的是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商旅络绎不断。坐落于此街中间的沉香院乃是江南最大的风月场合,其制作耗资之巨,来宾之众,实足可与那四大名楼滕王阁、岳阳楼、黄鹤楼、阅江楼比肩。正值烽火纷飞,清兵攻破都城指日可待,沉香院倒是夜夜歌舞升平,无数江湖豪侠与天孙公子乐得在这呢喃软语的和顺乡中醉生梦死。
一曲结束,众来宾尚自沉浸此中,若说刚才的琴音已足令人神魂倒置,有道是“余音绕梁,三日不断于耳”,那么她的歌声方为真正的天籁,正应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次闻”。全场沉默半晌,瞬息间发作出如雷般的掌声。李亦杰感慨道:“现在我终究算是晓得荆溪之报酬何把她说得如此逼真,只是我却总感受她的歌声中仿佛暗含着些哀伤。”
恰是在这漫天的喧闹中,委宛传播出几个音符。琴音不高,令人感到有如山泉从深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身心皆获得前所未有之放松。曲调复又急转几个回旋,如东风绿过郊野,如雨笋落壳竹林;如蛙声应和,似拍岸涛声,又如黑夜里亮出一轮明月。那纱帐后的女子面孔虽看不逼真,却见她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一头青丝梳成华髻,肤如凝脂,洁白胜雪,纤纤玉手重挑琴弦,予人以顶风扶柳之感,煞是我见犹怜。听得她轻启唇齿,唱的是一首南唐李煜的《虞美人》:
这一声奖饰引得他三个火伴大是不屑,更有一大汉冷冷道:“如此就算好了?和韵女人所唱的曲子比拟,这类舞充其量也仅算得开胃小菜。”李亦杰道:“这韵女人唱得真是那般好听么?”那大汉似是将这问话看作了极大罪恶普通,哼了一声,不再理睬他。李亦杰讨个败兴,却也并不非常在乎,只用心看着跳舞。
南宫雪大是惶恐,她自幼在华山派长大,门规极严,关于那些风月场合不消说自是从未去过,常日更是提也不敢提起。但正因如此,才更添了猎奇之心,同时她与楚梦琳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既赏识她的随性萧洒,也恋慕她能做本身所不敢为之事,当即把心一横,道:“也好,我正想看看这韵女人是何方崇高!”向李亦杰瞪眼一眼,拉了楚梦琳便行。只听得身后的店东大声谩骂。想到他费了这很多心力倒是白搭唇舌,李亦杰不由莞尔。
楚梦琳不耐,摆手道:“可无形状小巧的红色玉石?”那店东忙道:“有,有,我们这店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客长想要之物应有尽有,包您对劲!”说完仓促转入阁房。楚梦琳叹道:“唔,幸亏他并未扯些三皇五帝之事,不然只怕再扯上个七天七夜,还要啰嗦个没完。”
又过不久,那几个舞女站作一排,齐齐向众来宾鞠躬请安,世人早已等得不耐,只闻得零散几个掌声。那些舞女也不着恼,向世人连施飞吻,款步下台。舞台上又站出两个丫环打扮的女子,缓缓将一帘帐拉起,来宾情感顷刻达到颠峰,一时候口哨声,叫着“韵女人快出来”之声,因火急而在台下小扣银子的叮当声响成一片。
那店东笑道:“这么说也是不假,但女人可去大街上探听探听,这荆溪又有哪个对她不是非常倾慕?韵女人不久前才入了沉香院,传闻她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过她唱曲儿的,那些旁的庸脂俗粉便再也没人理睬。我们都这般言道‘饥可不食,口干亦可不饮,唯韵女人之曲每日不得不听’,多少大族后辈甘心为了她一掷令媛,风头堪比当年的花魁穆青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