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装些,过几日我就回了。”章水生看着她干活,说道,“我方才碰到了乡里正了,说是过几日就要上堤了。”
叶荷香不过是想将章水生的心机转到别处,倒不是至心抱怨李大柱家,见章水生这么说,她也不活力,将热好的饭菜摆桌上了,又盛了一碗饭递给章水生。
叶荷香目光闪动,仓猝笑着说:“吃了,吃了。”昨晚时候她见女儿已醒,料是无事,将拿了药方要去抓药的李大柱拦了下来,只说这事不敢烦劳他,将那几吊药钱昧了下来。这事可大可小,钱是未几,可如果被孩子他爹晓得,少不得讨些说骂。想及此,叶荷香唯恐李崔氏再说这事,热诺扯开话头说:“嫂子还没有用饭吧?一会就在咱家用吧?”
叶荷香赶紧接过,细心数钱,数完了,与章水生对了数,用绢子包了,放房里床下的罐子里,又回厨房与章水生说话:“本日还去船埠吗?”
此人恰是章家的家主章水生,他今早得了女儿落水动静,走了一趟船后,就急仓促归家了,想不到一返来就瞥见大女儿坐在门槛上,一副就要倒地的模样。他将章杏放到床上,拉了被子盖上了,这才理睬小女儿:“桃儿,你娘呢?”
如此坐近了,眼睛也适应了黑处,李崔氏看清楚了。竹条似的身板,头发稀黄,白惨惨的尖瘦脸儿,可不就是章家的大丫头,与本身儿子石头同一年生的,却看起来要小上几岁的章杏。
叶荷香倚在门口看他走远,一朵黑云飘过来,刚好遮了太阳,六合一下子暗淡。她昂首看天。就这会工夫,北边的天已是一团乌黑,滚滚奔驰着,澎湃肆掠而来。
章水生沉着脸从房里出来。叶荷香虽是个痞懒妇人,却极有眼色,见章水生神采不善,赶紧蹲下身,将儿子章金宝放在地上,笑眯眯说道:“金宝,瞧见你爹没有?快去,让你爹相亲相亲。”
叶荷香赶紧出厨房,却见满屋子鸡毛乱飞,小女儿章桃死死抱住儿子章金宝不让转动,章金宝则伸着小肥手,冲着那秃了尾巴的芦花鸡哇哇叫唤:“鸡,鸡,我的,我的……”
章水生眉头皱了皱,说:“好了,少说几句吧。”他跟李大柱是打小的友情。李大柱的爹去得早,是他娘李洪氏一手拉扯大的,这李洪氏的无能那是远近驰名的。而章水生父母早亡,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小时候没少蹭李大柱家的饭菜,对李洪氏一贯尊敬。章水生固然心疼自家闺女,但是在内心却以为这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事情,牵涉到李洪氏的家教上就过了些。
章杏看动手里混着稻皮的饭,不说话。章桃小儿性子,又连声问。章杏似拗不过,低声说:“我,不喜好吃。”许也是呛了水的原因,她声音沙哑且干涩。
章桃感觉很吃惊,竟然另有人不喜好吃韭菜鸡蛋的,她睁大眼睛,说:“啊,我喜好吃,如果日日都有,那该有多好。”
章杏戳饭碗的行动略一滞。日头升了老高,透过灰扑扑窗格照出去,在青灰的被面上落下了一道方块影子,那窗外应是有树,枝叶婆娑,在方块影中腾跃不定,似幻似真,顺了阳光往上看,纤细灰尘飞舞着,皆勃勃向上。
章杏愣愣看着他,只摇了点头,不说话。
章杏接过了,却呆愣愣只看不吃。章桃咽了咽口水,手指着碗里鸡蛋,说道:“姐,你快吃呀,你看,另有韭菜鸡蛋呢。”章家家贫地少,叶荷香又是个花架子,中看不顶用,懒惰是全村驰名的,百口就靠着章水生在船埠租船摆渡保持家用,除了过年过节,几近没有蛋肉上桌,章桃已经记不清本身有多久没有吃过鸡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