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金宝赶紧迈着小短腿颠畴昔，扯着章水生裤子，昂头喊道：“爹，要吃糕，金宝要吃糕。”
章水生眼睛落在桌上的韭菜鸡蛋上。叶荷香赶紧说道：“今早李大柱家的送了二十个鸡蛋来了。我推托不过，便收了。大丫身子虚，我就炒了两个，给她补补。”
章水生沉着脸从房里出来。叶荷香虽是个痞懒妇人，却极有眼色，见章水生神采不善，赶紧蹲下身，将儿子章金宝放在地上，笑眯眯说道：“金宝，瞧见你爹没有？快去，让你爹相亲相亲。”
从茅房出来，面前一阵发黑。她不敢再动，扶了门框，渐渐坐下来。日头正上了中天，白晃晃刺眼，一团模恍惚糊的人影从光影里走过来，叫道：“杏儿，杏儿，你如何了？”
当夜里天一黑，季婆子便过来了，让叶荷香在堂屋搭了个香案。季婆子点了香烧了纸钱，喃喃念叨些言语，不大会就浑身抽搐起来，没过量久，季婆子的神采就变样了，像是换了一小我，阴测测打量屋内一圈，目光炯炯落在角落里的章杏身上，惊木一拍，喝道：“何方妖孽？竟敢在此捣蛋？”
叶荷香惯笑的脸不由得上了一抹担忧，过往灾年的经历上了心头，她一时怔忪了，屋里后代欢畅的说话声唤回了她，她想起章水生的交代来，因而关了房门，拖出床下的钱罐子，数了几个，摩挲了很久，毕竟是不舍得，又放了归去。郎中不请了，却到本村的季婆子家说了会话——这位是个神婆，惯做些阴阳活动，请她看病费的钱但是比请郎中少多了。
房里静下来，章杏低下头来，一声不吭将手中的糙米饭一点一点挑进嘴里。
床里坐着的小丫头打量两个大人几眼，不说话，只缓缓摇了点头，看着跟之前一样傻气机器。
叶荷香倚在门口看他走远，一朵黑云飘过来，刚好遮了太阳，六合一下子暗淡。她昂首看天。就这会工夫，北边的天已是一团乌黑，滚滚奔驰着，澎湃肆掠而来。
李庄村在淮河边上，阵势低，每年汛期大雨大淹，细雨小淹已成常例，每到这时乡里就会安排青壮上堤巡查，也幸亏发大水时有个警示。
章杏张了张嘴，要想说甚么，话还没有出口，就闻声门口传来了叶荷香说话的声音，她探头看去。叶荷香正抱着儿子出来，一边说话：“金宝啊，你爹归家啰。我们瞧瞧他又带了甚么好东西返来？”
章桃赶紧出来，叶荷香打了一碗饭，拔了些豇豆咸菜，又夹了一小块韭菜鸡蛋盖在上头，将碗递给章桃：“去，给你姐端去。”
此人恰是章家的家主章水生，他今早得了女儿落水动静，走了一趟船后，就急仓促归家了，想不到一返来就瞥见大女儿坐在门槛上，一副就要倒地的模样。他将章杏放到床上，拉了被子盖上了，这才理睬小女儿：“桃儿，你娘呢？”
叶荷香赶紧出厨房，却见满屋子鸡毛乱飞，小女儿章桃死死抱住儿子章金宝不让转动，章金宝则伸着小肥手，冲着那秃了尾巴的芦花鸡哇哇叫唤：“鸡，鸡，我的，我的……”
章金宝口水又流了出来，伸手向屋内，喊道：“糕，我要吃糕。”章家虽是贫困，章水生对几个后代倒是极好的，平时累死累活在淮河里来往，三五天归家一趟，返来时总会在全塘镇给后代捎些零嘴。章金宝年事小，对这个亲爹最大的印象就是有糕点可吃。
章水生眉头皱了皱，说：“好了，少说几句吧。”他跟李大柱是打小的友情。李大柱的爹去得早，是他娘李洪氏一手拉扯大的，这李洪氏的无能那是远近驰名的。而章水生父母早亡，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小时候没少蹭李大柱家的饭菜，对李洪氏一贯尊敬。章水生固然心疼自家闺女，但是在内心却以为这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事情，牵涉到李洪氏的家教上就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