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嫁。”红衣少女抬抬下巴,对劲道,“一头羊哪够?起码得一百头羊,我还能考虑考虑。”
霍铮猛地站起,矮几被掀翻,桌上的棋盘与茶具落下,黑棋白子滚了满地,茶杯碎裂,连带着中间的紫泥风炉被撞倒,水酒了一地,炭灰遍起。
她巡了一轮,给要酒的客人都倒满了酒,方走到后厨的柱前,对着红衣少女一撅嘴:“四女人,今儿酒的份额又卖完了,这些人还不走,如何办?”
俞眉远小小的坟茔就像个白馒头,石碑上的刻字工致端方,俞眉远的名字却刺目至极。
“算你有点见地!”绿衣女人夸了一句,就听到酒坊里喧声高文,比刚才的喝采声还大。
白头人不送黑发人,俞眉远夭亡,按俗俞宗翰不能露面,因此俞眉远的身后事全交由俞章敏打量。不太短短数日,俞章敏已经瘦了一大圈。他身着素服,神采蕉萃,在霍铮跟着作了长揖。
“殿下!”左尚棠大惊。
“殿下待阿远交谊深重,若阿远地下有知,也该欣喜。只是殿下,您还是归去吧,这一面,不见为好。”俞章敏仓促赶到瑞芳堂时,霍铮已在瑞芳堂上站了有一会。
重生而归,他满腹策划,只愿与她共赏天下,可终究……
俞府门口已经挂起白灯笼与白幡,因是未出阁的女儿短命,故而未设灵堂,亦不入祖坟,只备了口柏木棺材,在家停灵三日,再葬入另选的坟茔。
“晓得了。”出来的这女子软软应了声,胸调是端庄八百的官话。
这一年的春季,来得比往年要急。秋雨已过,兆京仿佛在一夕之间冷下来,即便是有好天,阳光也显得毫无温度。
再来便是不知那里传出来的情史,只说这位俞四娘生得倾国倾城,叫大安朝的赤袍将军与当朝晋王神魂倒置。那赤袍将军魏眠曦求了三次都没能求到她,于她身后甘冒死罪之险从汉宁返来,在她坟前足足站了三天三夜,直至霜雪满城;而那位向来都隐世避居的晋王殿下更是为了她频频脱手,终叫世人发明他惊才绝艳之姿,厥后却因她的死而黯然神伤,自此长闭香醍湖畔,永悼伊人。
来的此人是左尚棠。
那丫头俏生生站在他面前发小脾气的模样还在面前,她探过桌子勾惹人的娇媚神采每晚都还入梦,那再简朴不过的两个字彻夜响在他耳边和内心,如何俄然间就全都没了?
香醍别苑的红枫已经转红,一夜秋风过后,零寥落落地洒了满阶。霍铮从霄烟台上望出去,触目所及的满是半红半金的枫,仿佛火焰一起烧来。他俯身拾起片枫叶,巴掌似的叶片温馨地伏在他掌心,带着秋雨的潮意,像那天禀开的阿远。
他一手白子,一手黑子,与本身对弈,棋子拈在半空,迟迟不见落下。这局棋,不管走哪一步,仿佛都是两败俱伤的成果。
两个女人倚在酒坊后厨前的柱子上听着,听到这出色处,绿衣裳的女人鼓掌叫了声“好”,而后转头看着中间的红衣女人,戏谑道:“你说人家也叫四娘,你也叫四娘,这同名同姓如何就差了这么多?”
“咳。”霍铮咳了一声。
死守光阴,还不如偷得半日美满。
已经有好长一段时候没见过阿远了。自从那日她在这里表白心迹却被他回绝以后,他就再没见过她。哪怕是以长宁的名义邀她去狩场玩耍,她也再没呈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