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眉远已经侧身坐在马背上，被霍铮的大氅裹着，睡得正酣，并没看到面前万军齐发的场面。昨日白日她睡得太多，到了早晨睡不着，天明才阖上了眼，现在睡得天昏地暗。
霍铮将长剑出鞘，剑花轻挽，笑望她。
震剑长鸣，如龙吟撕空，落叶卷成凤形，尽数奔入篝火，燃起一阵青烟。
尖厉的嘲笑未说完，就被长剑出鞘声打断。
战鼓擂动，震彻国土。
霍铮与俞眉远并肩入殿。两人身着一样的铠甲，头上皆是雪羽战盔，霍铮的漂亮添了沉稳，俞眉远的娇俏添了豪气，谁也不会遮去谁的光，谁也抢不了谁的风采，像一分为二的两枚半月玉壁，合在一起时方成美满。
“晋王殿下，俞帅，可贵大伙如此欢畅，你们一起来吧！”姜梦虎吼过几阙，转头看到霍铮和俞眉远站在帐外朝着这里直笑，便喊道，“兄弟们，快把殿下和俞帅拉过来！”
济阳行宫不如兆京的皇城，这里很冷。岁末的寒意夹着凛冽的风，从敞开的宫门涌入，仿佛再穿多少件衣服都挡不住寒意。
清楚正值大好韶华，却透出垂暮暮气。
“久闻俞帅昔年天祭弓舞英姿，与晋王殿下九宵长剑绝妙，不知本日兄弟们可有缘一饱眼福。兄弟们，来！请殿下和俞帅与我们共舞！”姜梦虎又是一声笑喝。
殿上的魏枕月眼中起了波澜，涂了正红胭脂的唇缓缓扯开些笑，像回想起某些悠远的日子，无忧的少女光阴中有小我俄然突入，叫她记了一辈子。
而从她做挑选的那日起，她就已经一败涂地，这爱情，她连疆场都没有踏上过。
他飞至她身边，揽过她的腰，与她一起落地。
借着殿门口的阳光，俞眉远看清楚了盛装的魏枕月。
承和十三年事末，俞眉远和霍铮在回朝的征途中过了年。
伙夫搭灶生火，拿巨大的锅煮了满满肉，肉香四飘，馋得人丁水几近流下。
俞眉远在马背上被颠了两下，眼睛展开一条缝，只看到乏着光芒的铠甲，她蠕了蠕，双手自发缠上了他的腰。霍铮低头，见她粘他越来越紧的模样，不由自主扬起个笑。
……
美中不敷之处，便是行军过程中仍不能喝酒，但有肉也足慰军心。
魏枕月吓得心一颤，第一次感觉内心和顺无双的男人如此可骇。
天已透亮。
充满刀光剑影的厮杀声里，忽有几个声音传来。
暗中扯开一道狭长的光缝，夜幕才破，桑陵城外的将士已经会合。
殿外阳光正灿，照着行宫四周结的冰，愈发灿烂。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发兵，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进了殿，他们便收起在外头时嘻笑怒骂的模样，俞眉远目光随便从殿上扫过，最后落在魏枕月身上，魏枕月便感觉她这目光锋利逼人，与畴前已不成同日而语。
“晋王！俞帅！晋王！俞帅！”四野便响起他二人之名。
他便用食指指着本身：“你是说我吗？”
霍铮抽出腰间佩剑，剑刃压在魏枕月颈上，他的暖和沉敛被澎湃杀气代替。
俞眉远轻叱一声，纵身掠起，折身拧腰，碧影鞭空抖，带起四周落叶卷向霍铮。霍铮长剑疾挥，接下这阵落叶于半空疾划。
俞眉远挑挑眉，往外走去，不答复他。
“是吗？你真不计算她与我哥哥的事？怕是你未亲眼所见吧，她在我靖远候府与我哥哥柔情密意，又与他大婚，满城皆知她一女二嫁，当真水性……”
魏枕月安静坐在殿中，听宫外喧哗的刀刃声与垂垂逼近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