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好,再吃点。”
潘小园格格笑着,毫不客气地看他一眼,眼儿媚,醉意浓。尖尖的手指从袖子里伸出来,捏住他袖子,悄悄给卷起来,卷了一层,又是一层,直到暴露粗糙的麦色肌肤,骨骼结实的手腕,腕上微微紧绷的筋。
“……”摇点头,再一碗。
武松不知是被镇住了还是如何,此次没跟她唱对台戏,视线微微垂着,仍然不出声,冷静端起那碗,跟她悄悄碰了一碰,灌下去。
潘小园见机地捧了杯子,又坑了他一碗,也觉到手有点软。
潘小园浅笑,推开桌子上盘盘碗碗,袖子挽起来,也给本身倒了点酒,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说:“奴家量浅,不能多饮,你喝一碗,我陪一杯,不介怀吧?”
“只想跟那店家较个劲。”归正宋大哥送了很多川资。
“那……江湖上传说,武二郎的醉拳,多……带一分酒,便多一分本领,非常醉了,非常的本领,是……是不是真的?”
现在这景象,恐怕只要鲁智深才气把武松弄归去了。潘小园内心还憧憬着,转头武松让大和尚像提禅杖似的提起来,一把扛在肩膀上,那画面的确不要太美。
潘小园猛一抬眼。看到的是月光映着的半边英挺的表面,点漆般的眼,微微侧着,凸显出眼尾流利的弧度来。那眼一眨,恍惚的圆月背景上,便扫出一排了了的睫毛。不长,但密,仿佛能把那光怪陆离的大千天下,在进入他视线之前,都滤出八分的清澈洁净。
他不由自主地低头靠近了些,想瞧个清楚。不知哪儿来的暗香,愈发清楚较着。一双瞳人中,一双憨态可掬的人,就那么直直看着,太近了,目光中全无焦距,反而有些较量的意义。
他呼吸俄然有些急了起来,抽回击,转头弄月,赏出一身汗。
他微微转过来。她便感觉在他眼里,本身也有些透明得无所遁形。
张青孙二娘一走,小院子立即平静起来。四周风声,氛围中微末的浮动,撒着些看不见的暗潮。飞虫凑着门口灯笼上的暗淡的光,投出狼籍的影子。
潘小园如痴如醉,目送女武神分开。
张青还要再解释甚么,武松一杯酒递过来,把他嘴堵住:“吃酒。”
鼻尖碰到鼻尖,湿津津的汗珠子。她俄然嘻嘻一笑,白盏子挡住半边面孔。香脸半开娇旖旎,辟寒金小髻鬟松。
张青冷静无言,一杯一杯复一杯,很快趴桌子上起不来了。
贞姐在中间目瞪口呆地杵着,面前的统统已经超出她三观。潘六姨她是熟谙的,在家做买卖时向来不提武二叔一个字;武二叔她也见过几面,最后见他的一次,提起她六姨,差点让他那目光杀了。
不过那感受稍纵即逝。武松将衣领扯得松了一松,又指了指面前的空碗。潘小园不失时机地给他满上。武松端起来,此次手上有点慢,洒了几滴出来。
一面说,一面卷起袖子,腰一弯,捉起张青胸口一提,张大叔就被她悄悄松松扛在了肩上,双手双脚耷拉着乱晃,脸埋在他媳妇胸口。
“晓得。”
那边眨眨眼,再敬一碗,“你喝醉了甚么模样?”
潘小园扑哧一笑,趁着酒劲儿,拖长了声音,细细恭维他一句:“二哥海量,你就算喝到天亮,出门仍然能认路归去。小盏不耐烦,给你换大碗?”
宋江实在表示得很委宛,只是流露了限婚令下月实施,武松是他好兄弟,如何着也得给他顺水推舟留个名额,免得他转头追悔莫及。晓得武松在梁山的知心老友未几,张青算是友情比较深的,就让他去探个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