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然人物丑,勤紧有些功。若言千顷地,不消使牛耕。只消一顿钯,布种及时生。没雨能求雨,无风会唤风。房舍若嫌矮,起上二三层。地下不扫扫一扫,暗沟不十足一通。家长里短诸般事,踢天弄井我皆能。”

穿一件织金官绿纻丝袄,上罩着浅红比甲;系一条结彩鹅黄斑斓裙,下映着高底花鞋。时样幹髻皂纱漫,相衬着二色盘龙发;宫样牙梳朱翠晃,斜簪着两股赤金钗。云鬓半苍飞凤翅,耳环双坠宝珠排。脂粉不施犹自美,风骚还似少年才。

那妇人闻言大怒道:“这泼和尚无礼!我若不看你东土远来,就该叱出。我倒是个至心实意,要把家缘招赘汝等,你倒反将言语伤我。你就是受了戒,发了愿,永不出家,好道你部下人,我家也招得一个。你如何这般法律?”鲁智深见他发怒,只得者者谦谦,叫道:“武松,你在这里罢。”武松道:“我从小儿不晓得干那般事,教王矮虎在这里罢。”王矮虎道:“哥啊,不要栽人么。大师从长计算。”鲁智深道:“你两个不肯,便教杨志在这里罢。”

智深闻言,推聋妆哑,瞑目宁心,寂然不答。那妇人道:“寒舍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山场果木三百余顷。黄水牛有一千余只,况骡马成群,猪羊无数。东南西北,庄堡草场,共有六七十处。家下有九年用不着的米谷,十来年穿不着的绫罗。平生有使不着的金银,胜强似那锦帐藏春,说甚么金钗两行。你师徒们若肯转意转意,招赘在敝宅,自安闲在,享用繁华,却不强如往西繁忙?”

那妇人见了他三众,更加欣喜,以礼邀入厅房,一一相见礼毕,请各叙坐看茶。那屏风后,忽有一个丫髻垂丝的女童,托着黄金盘、白玉盏,香茶喷暖气,异果散暗香。那人绰彩袖,春笋纤长;擎玉盏,传茶上奉。对他们一一拜了。茶毕,又叮咛办斋。鲁智深启手道:“老菩萨,高姓?贵地是甚地名?”妇人道:“其间乃西牛贺洲之地。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幼年不幸,公姑早亡,与丈夫守承祖业,有家资万贯,良田千顷。伉俪们命里无子,止生了三个女孩儿,前年大不幸,又丧了丈夫,小妇居孀,今岁服满。空遗下田产家业,再无个眷族亲人,只是我娘女们承领。欲嫁别人,又难舍家业。适承师父降落,想是师徒四众。小妇娘女四人,意欲坐山招夫,四位刚好,不知尊意肯否如何。”

王矮虎心中焦燥,抱怨鲁智深道:“师父忒不会做事,把话通说杀了。你好道还活着些脚儿,只含混承诺,哄他些斋饭吃了,今晚落得一宵欢愉。明日肯与不肯,在乎你我了。似这般关门不出,我们这清灰冷灶,一夜怎过?”杨志道:“二哥,你在他家做个半子罢。”王矮虎道:“兄弟,不要栽人。从长计算。”武松道:“计算甚的?你要肯,便就西席父与那妇人做个亲家,你就做个倒踏门的半子。他家这等有财有宝,必然倒陪嫁妆,整治个会亲的筵席,我们也落些受用。你在其间出家,却不是分身其美?”王矮虎道:“话便也是这等说,却只是我脱俗又出家,停妻另娶妻了。”杨志道:“二哥本来是有嫂子的?”武松道:“你还不知他哩,他本是乌斯藏高老儿庄高太公的半子。因被我降了,他也曾受菩萨戒行,没及何如,被我捉他来做个和尚,以是弃了前妻,投师父往西拜佛。他想是离别的久了,又想起阿谁活动,却才闻声这个活动,决然又有此心。白痴,你与这家子做了半子罢,只是多拜我几拜,我不揭露你就罢了。”那白痴虎吃紧的,解了缰绳,拉出马去。武松道:“杨志,你且陪师父坐这里,等我跟他去,看他往那边放马。”鲁智深道:“武松,你看便去看他,但只不成尽管嘲他了。”武松道:“我晓得。”这武松走出厅房,摇身一变,变作个红蜻蜓儿,飞出前门,赶上王矮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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