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后辈们在堂上挨尽了折磨,有人选了当堂认罪,却也有几个胆小心狠的选了去县学观刑。
皇上私库都没钱了,王家见欠着朝廷数千两税银,岂不该罚?
士庶之别就在于此。
只怕那宋县令父子体味不到甚么布衣一怒,他们这些大户却得尝尝南宋末年江西诸地耕户暴动,殛毙富户巨室的滋味。
县官在堂上无权打生员,只能发到黉舍训导,教谕倒是有权打、乃至有权剥其功名的。王钦不信宋县令敢夺他的功名,却怕他让教谕当堂打本身板子,紧绷着一张脸说:“宋大人,我等读书人即便有罪也该到黉舍里受罚,不得在堂上脱衣受刑的!”
仿佛就是个街上到处可见的有力白叟,竟不是他们王家支撑一族的族长了。
宋县令诏告满县士绅富户:县里隐田隐户之例由来久矣,乃世代积弊,非一家一族之罪。当日宋县令曾劝王氏自首,劈面遭回绝后才彻查其罪,致有本日上庭受刑之苦。其他人家如有隐田隐户之事,宜速速自首,可酌量弛刑。
他惊骇万分,等着族长叱骂,等了半天却发明他已经没有力量骂人了。平素端方严肃的身形在受伤以后有些佝偻,只喘着气伏在春凳上,半晌爬不起来,嘴边还沾着丝缕唾沫……
几个观刑的后辈说不出心中是甚么感受,但终究都大着胆量上去扶起他,替他穿好衣服,就这么扶着被剥去儒巾、一身长袍透着血迹的狼狈白叟出了县学。
廊下候审的王家后辈完整傻了。
不管是王家没有功名的庶支后辈还是拉拢的养子、投身的管事、庄户,都得来退役!
王家家主被剥了外套、裤子、光着头、蓬着灰白的乱发,被差役按在春凳上,用小板子打得两股皮翻肉卷。他已完整不复平常高高在上的模样,神采狰狞痛苦,咬牙咬得两腮颤抖,大滴汗珠和着泪水、鼻涕落在地上,哀叫声从他的齿缝间断断续续地传出。
宋县令叫人将对比划出的鱼鳞册扔在他面前, 叮咛书吏当场念出王家侵犯的田土,积欠的税赋赋税,念罢亦不听他辩白,写下拘票叮咛差役:“将他家所坦白的丁口拘解到县,追比欠粮,本年夏季的河工便须由这些人承担!”
势大如王家的嫡脉族长都受了如许的屈辱,他们这些小家小户掺杂其间,碍了县尊大人的眼,宋大人要对于他们岂不比对于王家家长更轻易百倍?
他不但要尽收百姓之心,还要收下级之心,让父亲这个县令做得稳稳铛铛、令行制止,不受世家大族挟制。如许他才气放心进府城,在城里长住一阵,帮桓师兄办理好初任通判的局面。
皇宗子不能结婚,国本不能早定,都是这些土豪剥削田产、顺从缴税之过!
内里等候他们的却不是家人的照顾,而是押他们归去鞠问的衙役。
这几家人商讨着要使满城富户守望互助,拧成一股绳索共抗暴政。与此同时,学过量年近代史,斗争经历远比他们丰富的宋舍人也正领着人,在县衙外墙上贴着分化崩溃乡绅联盟的大红榜纸布告。
看着他受刑的王家后辈也都吓得两股战战,脸如死灰,本来那点对抗县令的心机就在族长袒裸的背、臀、腿上,在他鲜血淋漓的皮肉里,在他受刑时声声惨叫中化作了流水。
宋县令要的竟不但是银子、不但是世家低头,他是要完整拆了这个枝繁叶盛的宗族,不准族内自理自治,只留下任由官府玩弄的小家小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