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洛神没有转头。
直到有一天,她被召入皇宫。
台城外的这片月下春江潮流,她也再熟谙不过。
甚么都结束了。
母亲萧永嘉,兴平帝的长姐,号清河长公主。
她的神采安静。
当光复故国国土的胡想完整幻灭了,南人能做的,也就只是凭了长江通途偏安江左,在以中原正统而自居的最后一丝优胜感中,徒望两京,借那衣冠礼法,回味着往昔的残存荣光罢了。
她的堂姐高太后,因了十年前的那件旧事,知亏欠于她,亦不敢勉强。
高洛神步出了道观后门,独行步至江边,立于一块耸岩之上,了望面前这片将九州分别了南北的浩大江面。
只是父亲大抵不会想到,她此生最后时候,如此随水而逝。
高洛神的面前,浮光掠影般地闪过了这很多的画面。
当初他断气前的最后一刻,之以是没有折断她的脖子,到底是出于力不从心,还是放过了她?
除却家世,高洛神人如其名,才貌名动建康,七年以来,求婚者络绎不断,几近全数都是与高氏相婚配的士族杰俊后辈。
那是一张男人的面孔,血净化满了他威武的面庞。
她却没有涓滴的惊骇。
末端,她的脑海里,俄然又映出了另一张面孔。
半夜的江潮,如同一条巨龙,在月光之下,收回摄人灵魂的吼怒之声。
南人在北方父老的翘首期盼之下,曾一次次地北伐,但是结局,或无功而返,或半途折戟,功败垂成。
她抬眸,谛视着正向本身劈面涌来的那片江潮,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处着江心跋涉而去。
她的鼻息里,最后闻到的,是春江潮流特有的淡淡的腥味。
这些北方的羯人,可另有机遇能如本日这般攻破建康,俘去了大虞的太后和天子?
高氏为江左顶级门阀,士族高标。
“你们走吧。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这平生,太多她所爱的人,已经早于她拜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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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一头受了重伤的濒死前的暴怒猛兽,下一刻,便要将她活活撕碎,吞噬下去。
高洛神缓缓睁眸,再次说道。
影象,也最后一次,将她唤回到了十年之前的阿谁江南暮春。
它吼怒着,向她越逼越近,越逼越近,好像就要将她吞噬。
***
刺耳的声音,伴跟着纷沓的脚步之声,从身后传来。
“夫人!羯人已攻破城门!传言太后陛下在南下路上被俘!荣康领着羯兵正朝这边而来,怕是要对夫人倒霉!夫人再不走,就不来及了!”
接着,太康二年,在她十八岁的那年,她落空了新婚不久的丈夫陆柬之。
“夫人,保重……”
曾经觉得固若金汤的通途,也没法反对羯人南侵的脚步。
何况,高洛神自十年前起便入了道门,发誓此生再不复嫁。
高洛神的父亲高峤,平生以清节儒雅而著称,历任朝廷领军将军、镇国将军,尚书令,累官司空,封县公,名满天下。
一向以来,高洛神都想将那张眼眶滴血的男人的脸,从本身的影象里抹除而去。
道姑们本就惶恐,闻言更是面无人色,纷繁痛哭。几个怯懦的,已经将近站立不住了,整小我都在瑟瑟颤栗。
最好健忘了,一干二净。
他的双眸便如此滴着血,死死地盯着她,眸光里充满了非常的气愤和深深的恨意。
北伐光复失地,光复汉家故国,是父亲这平生最大的夙愿。
大家都知,羯人军队残暴成性,每攻破南朝一城,必烧杀奸掠,无恶不作。现在的羯人天子更是毫无人道,传闻曾将南朝女俘与鹿肉同锅而煮,命座上门客辨味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