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德文耳背地听出卫秀语气中的和软,心下便是一喜。他眼下缺人得很,一来他不立于朝堂,二来他又没甚么权势,凡是有些才气的人,都不会屈就于他门下,他府中那些幕僚,都是平淡之辈,出不得甚么好主张。这便使得他非常寸步难移。
萧德文眨了下眼睛,在前走了,但未几久,他便又与卫秀并肩,成心偶然地让她半步。
萧德文神采一振,握拳道:“不错,不错,另有祖父!”说罢,又拿眼去瞄卫秀。
早几日,她这里门庭若市,来往皆是宗室公卿,他来了,只怕得不到多少厚待,迟几日,卫宅便要忙于筹办婚礼,他来此,便是添乱。
入卫宅,便见亭台轩丽,草木珍奇。萧德文目光在上头掠过,便开端夸了。卫秀听过便罢,并不如何应和。
她清楚在夸他,也没有显出不信的神采,可萧德文却觉为人看破了普通,好似甚么心计落入这位入京以后,少有声响的高士眼中,皆无所遁逃。
他说罢,叹了口气,又勉强笑了笑,很固执的模样:“不过也罢,父王不在了,但姑母姑父,也是德文长辈。”
眼下这机会选的不前不后,恰是安妥。
“不要藐视天子对朝局的掌控。”卫秀淡淡道,“他不会受制于臣的。”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为立长孙,若弄得众叛亲离,君臣生隙,父子生疑,难道得不偿失?
相争多年,为的便是储位,诸王当中哪个能好脾气地见一甚么都未曾做的小子最后凭着好运将果子摘了去,到时,朝中必是一场混战。
萧德文听出来了,目光大亮。
严焕便不说了。卫秀想了一想,又道:“过几月,萧德文得宠后,将动静泄漏给诸王,便言天子欲立长孙。”
目睹车驾走远。
卫秀看似不在乎,却不时存眷着他。这与她梦中即位前后判若两人的萧德文合上了。
卫秀看在眼中,又状似偶然道:“陛下总但愿儿孙成才,为郡王延请名师,便是对郡王寄予厚望。郡王当刻苦进学,休要让陛下绝望才好。”
卫秀对付着他,也一样在心中评价他,如果不聪明,恐怕也压不下诸王,可若太聪明,便难以拿捏。虽有梦,昔日濮阳也描画过此人,卫秀自是信公主的,但究竟如何,她还未亲身评判过。
他感觉他遭到了不公的报酬。
卫秀自是不语,接过侍婢奉上的手炉,捧在手中,感受此中暖意。
这倒是好,届时哪怕天子本来没想到立长孙,也会被情势提示。但……严焕蹙了下眉,游移道:“如果闹过了,诸王反对,群情激昂,天子一定愿与众臣相抗。”
卫秀也弯下身去:“腿脚不便,来得慢了,望郡王恕罪。”
明理谦恭,举止有礼,再思及他幼失父佑,谁能不心软,对他多加照看。光看他这模样,如何能想到他赋性当中,是如何阴沉暴戾,能对一贯对他多有保护的姑母动手!
“我才名陋劣,做不得郡王之师。听闻年前陛下为郡王延请二师,那两位先生,便很好。”
殿下真是好眼力,浩繁皇室子中,看到了萧德文。
春已显形,孕育万物。天井中的柏树上绽出嫩绿的新芽来,观之可亲。卫秀的目光自上面看过,一棵树,储藏兴旺的生命力。
卫秀笑了一下,缓缓屈身,做了一揖:“郡王好志向。”
他见卫秀态度已略和软下来,便摸索着看了她一眼,而后降落道:“二师虽好,何如总不靠近,很多话便不好开口。先生也知我与其他皇孙分歧,虽为长,却远不如他们有父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