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也知此理,本日朝上,陛下大怒,群臣亦惊纷繁献策解忧。念及堂上诸公之能,濮阳多少和缓神采,又见卫秀虽有忧色,却无震惊,便道:“先生似有所料?”
卫秀仍旧面不改色,施施然开口:“殿下猜错了,我并非借此事布局,而是,是以事无可制止。”
从西山返来,濮阳便每日都要往卫秀的小院来,仿佛没有别的事做了。卫秀也不赶她,她要来,便来了。
“是。先生如此,确切冷血。数万百姓,他们非局中之人,只是些只要吃饱饭,只要能活下去就心对劲足的无辜之人,此中乃至另有甚么都不晓得,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孩。我非仁善之人,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从未想过成大业能够心平气和,不必死人。”濮阳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安静,可她眼中的果断却如铁普通刚硬,“可儿当有底线,先生此时若设想夺晋王、赵王、荆王等人道命,我必为先生之多谋喝采。他们是局中人,当有舍命的憬悟,我亦如此。但百姓,是无辜的。”
本来不是……濮阳错愕,方知错怪了卫秀,她讷讷道:“可先生怎不提示一句。”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心中倒是非常欢乐,大大地松了口气。
本年收成不好,塞外匈奴也受了灾,日子过得贫寒,若知国中不稳,必会顺势来咬上一口。届时西北,便处内忧内乱,更难安定。
朝廷上的事,千头万绪,牵一发而动满身,怎是濮阳一公主一言便能摆布的。
室内的暖意将濮阳带来的寒意溶解,她坐下后,似是也随之平静,将手中的邸报递与卫秀:“河西鲜卑、羌人反叛,杀县令,占有数县之地,本地刺史,竟在羌胡屠一城汉人方知此事。”
此次机遇,千万不能错过。
濮阳见被窥破了苦衷,也是不美意义,但闲事要紧,先生虽预言陛下不会纳谏,但她还是得试一试,她站起家,正欲辞职,却见卫秀唇色白得吓人,不由慢下了步子,担忧道:“先生但是不适?”
方才还是冷冷酷然,这时又如平常般和顺,濮阳多看了她一眼,她还是喜好和顺的先生。
“无能为力之事,说来不过徒生滋扰。”卫秀淡淡道,她闭上了眼,面上透暴露无法与怠倦,仿佛因这数万人罹难而痛心,因无能为力而羞惭。
卫秀一面听着,一面将邸报翻开粗粗扫了几眼,眉宇间也闪现出忧色来:“目下尚在夏季,天寒地冻,行军不便,若不能将这股羌胡尽快歼之,来年春,恐将变成大祸。”
“倘或如殿下所想,我欲借此事布局,殿下可会感觉我冷血?”卫秀轻飘飘地问道。
濮阳满心绝望,她看错了人,她心心念念请返来的谋臣,不当是如许的。
卫秀抬眼,笑着摇了点头,和顺道:“昨夜没睡好罢了,无妨事。”
她手持邸报,自风雪中走了出去,卫秀伸展端倪,面上神采自如,只是双手,不由自主地捂在了膝盖上,借掌心微小的暖和,欲使膝盖能稍稍好受一些。
过不了多久,濮阳果然过来了。
回望那日西山,先生在梅林中与她打趣,她在美景前,身姿风骚,气质洁净得如同花瓣上干净无瑕的霜雪,可短短一月,她却让她看到她身上不折手腕、阴沉刻毒的一面。
她轻描淡写,濮阳则是堕入沉默,少顷,她道:“先生既有设法,为何不说与我,你可知此次有多少汉人死于羌胡屠刀之下?”
“先生……”阿蓉欲言又止,心疼自是心疼,却又知腿疾固执,由来已久,并无治愈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