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说罢,便带上一抹温婉的笑意,目光也非常温和,望向卫秀。
濮阳见她走前,似是在防备甚么,不由猎奇,略一思忖,便走了畴昔。
濮阳来时,他正将一坛刚酿就的美酒埋与土中。
心机深沉,真假难测。
另有她的身份,最好说出来,卫秀晓得是一回事,她本身坦露,便会显得她对他信赖、坦诚,她是想要招揽他,使他入她门下为谋士,如此,便得漂亮一些,以免相互存嫌隙。
也不对。那一室册本,与书中大有格式的注释,已然泄漏他的心志,若非心系天下,又何必观赏天下大事?他身在山中,心却在尘俗。
甘酪苦涩,濮阳抿了一口,觉着味道不坏,卫秀坐在轮椅上,手中端一盏茶,略略饮上一口,便将茶盏捧在手心。
婢子送来的衣衫就在不远处的案上整齐叠放,濮阳略一思考,便撑着身材站了起来。既猜不透,无妨去摸索一二。
她宿世也招揽了很多贤士,晓得该如何用语方为得当。但在卫秀身上,她又不那么肯定起来。
想到上一世,卫秀三诏三辞,连宰相都不肯做,濮阳蹙了蹙眉,冷静地将“想得个官做……”划去。
卫秀笑了笑,他笑起来的时候,苗条的凤目会稍稍弯起,温雅萧洒得很。
晓得她便是最得圣上宠嬖的公主,竟还能若无其事。濮阳不由迷惑起来,卫秀便未曾想过借她的身份行事?有她举荐,非论他欲投入谁的门下,都会备受重用,便是想得个官做,都不是甚么难事。
卫秀的房门关着,倒是轻掩,留出了一条裂缝,濮阳想了一想,透过那道门缝看了出来。
此处仆人未几,那婢子也不常日奉养濮阳一人,只在送药或送炊事时呈现,平时另有旁的活计要忙。
这一看,她睁大了眼睛。
上一世,濮阳就看不透卫秀在想甚么,他献与萧德文之策,皆是上策,总能出奇制胜,令人防不堪防。可先帝弃世,本该将诸王留在京师,便于就近措置,他却建议萧德文放诸王出镇。诸王争了二十余年,终究却被侄子得了皇位,就算一时被压抑,不能抵挡,但哪个心中是真服的?放出去,岂不是留下大患?濮阳曾就此多次上疏,偏生萧德文就是爱听卫秀的。濮阳实在想不通卫秀出的甚么昏招。
他诊脉的时候,微微低着头,神采凝重。他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暴露光亮的额头,眉毛狭长,斜飞入鬓,鼻若悬胆,肥胖挺直,嘴唇是鲜红的,鲜嫩潮湿。濮阳看着他,感觉此人长得真是都雅,到了宦海上,不说其他,单是这长相,也能助他平步青云。目光再下移,便看到他不良于行的双腿。若没有双腿的缺憾,卫秀真可谓完人了。濮阳忍不住盯着他的双腿看了半晌,待挪开,却看到卫秀含着一丝笑意的双眸。
心在尘俗之人,见她竟能岿然不动,这倒是为何?
为免扯到伤口,步子迈得不大,速率也不快,原处看来,便似濮阳缓缓踱步,悠然闲适。
当代又是如此,清楚该掌控机会,借拯救之恩,与她了解,哪怕此时他还不肯出山,只当结个善缘,对将来行事,也是大有裨益,可他却涓滴没有这方面的心机。
草庐虽比普通草庐大一些,多了几间屋舍,布局亦精美了很多,但毕竟只一草庐。走不很多久便要到了。
还是,卫秀在等待机会?又或他眼下心性平和,尚未想过出世?以后数年,将会产生一些契机,促使他不得不出山,帮手皇长孙?
濮阳去了一趟,铩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