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宿世也招揽了很多贤士,晓得该如何用语方为得当。但在卫秀身上,她又不那么肯定起来。
恰是傍晚,天涯朝霞如火,草庐中炊烟袅袅,是仆人在筹办晚膳。
她是圣上最为宠嬖的公主。五岁那年,母后故去,君父怜她年幼,又恐宫人懒惰,照顾不好她,便将她从皇后居住的正阳殿接到与宣室殿只一墙之隔的含光殿来居住,便于就近照看。光阴漫漫十数载,她的为人处世,皆受圣上影响,性子亦与圣上越长越像,诸皇子皇女当中,圣上亦最疼她。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圣上不止一次与她会商朝政,凡是她有所谏,圣上必放在心上。很多事,赵王、晋王这两位眼下最势大的皇子办不成,但她,就能办成。
濮阳眸光呆滞,却涓滴没有漏出端倪来,仍然是感激的语气:“我也愿先生一世无灾无祸,可儿生老是难以平顺的。先生施与我的是拯救之恩,若不报,我心难安。先生无妨答允了,待来日有所需时,再来寻我不迟。”
伤口还在作痛,因方才走动,痛意更甚,濮阳躺下了,不再多动。若不扯破,遵循这几日的速率愈合,最多三日,她便能下山了。
濮阳已忍不住要扶额。
想到此处,濮阳眼睛一亮。她眼下哪有甚么人能调派?只能乞助卫秀,借他仆人一用。既然要借他仆人送信,得意申明送往那边,又是给谁,如此一来,便能说出身份。
濮阳单独走在回廊下,思考着过会儿如何言说。
濮阳想到先前从竹林中起出的那坛竹叶青,笑着道:“先生想是爱酒之人?”
他诊脉的时候,微微低着头,神采凝重。他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暴露光亮的额头,眉毛狭长,斜飞入鬓,鼻若悬胆,肥胖挺直,嘴唇是鲜红的,鲜嫩潮湿。濮阳看着他,感觉此人长得真是都雅,到了宦海上,不说其他,单是这长相,也能助他平步青云。目光再下移,便看到他不良于行的双腿。若没有双腿的缺憾,卫秀真可谓完人了。濮阳忍不住盯着他的双腿看了半晌,待挪开,却看到卫秀含着一丝笑意的双眸。
心机深沉,真假难测。
既然晓得她身份,却还一向避而不见,清楚是不为所动的模样。若非晓得他终究出世,濮阳便要觉得他果然是一名不慕浮华、淡泊名利的隐士了。
称不上爱,那是甚么?濮阳等他说下去,他却杜口不言了。
她言辞诚心,清楚是一个知恩图报之人。
“称不上爱。”卫秀道。婢子捧了水来,他洗了手,又以巾擦拭。
心在尘俗之人,见她竟能岿然不动,这倒是为何?
濮阳一听,便将方才的失礼临时放下,顺着这话说了起来:“受先生大恩,又在此叨扰多日,余感激不尽。先生凡是有所需,自当倾力互助。”
晓得她便是最得圣上宠嬖的公主,竟还能若无其事。濮阳不由迷惑起来,卫秀便未曾想过借她的身份行事?有她举荐,非论他欲投入谁的门下,都会备受重用,便是想得个官做,都不是甚么难事。
承诺是承诺了,却连她究竟是何人都不问,将来有需求的时候,筹算上哪儿去找她?底子只是对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