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秀极是不舍,孱羸的身子却不争气。暗中终是赛过了她的认识。
待卫秀再度醒来,天已大亮,濮阳已不在了。她回京去了。
濮阳细细探过一回,精准辩白出,只是平常风寒。高悬的心总算放下了。又摸了摸卫秀额头,烫的,还在发热,濮阳又重悬心。
周太医似不附和,也只得退而求其次,委宛着问了几句病状,卫秀见他固执,便描述了几句。周太医这才感觉有掌控了点,道:“皇夫殿下还是需以安养为上。”
单单召了周太医,便是濮阳知此人不但医术高深,为人油滑,且骨子里,还颇存了几分医者仁心。
濮阳睡着了,她的呼吸很轻,容色显得非常怠倦。
濮阳命侍从扎几个火把起来,连夜上山。
卫秀将手书收好,望向他道:“有劳你走这一趟。”
可即便如此,濮阳也感觉满足了。她从棉衾底下找到卫秀的手,又握回到手中,心顿时像被甚么填满了普通,说不出的结壮。
卫秀摇了点头,低头咳了两声,道:“不必了,这病不重,过两日便可病愈。”
可此时见到了她,濮阳又不满足起来。她还是想能日日见她,能听她嘘寒问暖,能在她怀中安睡,能与她相视而笑。
她约莫是烧得胡涂了,睡得非常昏沉。
卫秀像是睡得不平稳,指尖动了动。
濮阳略一思考,道:“如此,待明日再看吧。”
周太医诚惶诚恐:“能为皇夫视疾,是臣福分。”他昂首看了卫秀一眼,道,“还请皇夫允臣诊脉。”
濮阳眼眶发烫,但是此时,她也顾不上伤感。
草庐中有人策应,远远见山腰有一派火把坠成的火龙,便有人开了流派。濮阳一到,三名仆人便跪于门两侧驱逐。
山路难行,她也顾不得很多,沿着盲肠小道,直往山顶的草庐行去。
得他一句无大碍,濮阳总算又能放心。
那人坐在榻前的地板上,靠着床榻边沿,单手支着,撑在脸侧。这个姿式,必是睡不舒畅的,她轻合的眼眸不时颤抖,好似随时会醒来。
周太医就着光看过,又细心揣摩了,回禀道:“这方剂用得极其安妥,照着服上几日,患者就当无碍了。”他游移了半晌,道:“但未能亲见患者,总归不稳妥,如果陛下准予,待明日皇夫醒来,臣欲亲身看诊。”
手誊写得极简朴,像唯恐惹了她腻烦,只寥寥几字罢了,说了然周太医的用处。半字不提相思。
她守在卫秀榻前。
濮阳反手关了门,循着微小的光,走到床榻前。
她不由自主地一笑,笑意还未展开,眼眶却先湿了。
医者不自医。濮阳很早之前就想替卫秀筹措几个大夫,何如一向未得适合人选,眼下她离她而去,不再回京了,倒是更轻易了些。周太医是个明白人,一家长幼都在京中,他久经宫廷,晓得甚么该说,甚么不该说。
室中是沉寂的,自无人出声,离床榻不肯的案上留了一盏油灯,如黄豆粒般的一点,门一开,冷风灌入,火苗跟着摇摆,如同风中残烛,几要灭了。
那温缓的笑意便凝在卫秀唇畔。
她摸了摸卫秀的脸,又双手握住她的右手,柔声低唤道:“阿秀……”
边上有一侍从,当即眼明手快地接过,上呈到陛上面前,濮阳微微侧了下脸表示,侍从又转呈太医。
到达山脚,已是黑夜,天上看不到一丝亮光,北风刮在脸上,如刀割普通,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脸就像落空了知觉,再感受不到疼,亦感受不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