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深植心底的爱,她已罢休过一回,又如何狠得下心放第二回。
中箭昏倒之前,她所觉唯有摆脱,她所想唯有濮阳,她没想过来生还是要做仲氏后辈,却如执念普通地奉告本身,来生要与濮阳做一对浅显佳耦。
濮阳垂首望着身前,她清算了表情,竭力堆出一个天然的笑容,欲将早已备下的说辞讲出,以免卫秀难堪,便听得卫秀语气暖和道:“大长秋一职,恰是合宜。”
来的也不是时候,逼得濮阳不得不从卫秀肩上起来。
汉王赶紧道:“乔大人劝臣,若要保全妻儿,唯有臣以死赔罪。陛下,臣死不敷惜,但王妃是无辜,她嫁与臣方一载……”
造反岂是一朝一夕之事,总得三五年来筹办。交友强援,预备粮草,扶养兵士,还要压服跟随他的幕僚,制定行军线路,一应事件,皆需时候来做。卫秀瞥了眼案上摊着的文书,看到上面十万雄师四字,眉头便是一皱。
卫秀叹了口气,安抚道:“总有狼子野心之人,即便不是你当政,他也是要反的。”
濮阳令秦坤带两队羽林,去将礼部侍郎拿下,交与刑部,好生鞠问他与李寿有何来往。如此行事,劝说汉王就死,必是含有蹊跷。
如此能人,该委以重担才是,调到她这,管一间宫室,未免过分大材小用了。
汉王当即就噤了声,不敢言语。
二人相处就像回到了结婚以后的那一段光阴,澹泊却温馨。不同便是当时濮阳常有困难相询,卫秀也不时存眷朝中,与濮阳阐发如何行事为佳,现在,濮阳却不敢再以朝政相问了,只要她好好保养。
濮阳悄悄察看卫秀神采,见她眉角动了动,便知她不附和,她忙唤了一声:“卫卿。”
濮阳转头看去,便见卫秀也望着她,她未诘问,那目光却非常体贴,濮阳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卫秀昏倒之时,她令周太医看过她的双腿,周太医诊断,她膝上的经脉断了,自膝盖往下是毫无知觉的。
汉王趴在地上,辞气畏缩,仪态全无。
汉王心头一震,惊骇地抬开端来,触上天子那锋利的眼眸,他忙垂首,一点不敢坦白地说了来:“臣闲居在府,也不爱热烈,常日甚少外出,今次也是普通。乃是礼部侍郎乔大人突入我府,奉告此事。若非如此,臣怕是到明日也是一丝不知的。”
过未几久,想必大臣们就要到了,卫秀便辞了出来。
她梳洗了入寝殿。卫秀倚在床头,手中拿了一本书,见她出去,她便将书放下了。
濮阳感喟一声,道:“你且退下,暂勿出宫,留在宫里,过会儿议事,你也来。”
她想到的,濮阳自也想到,她垂下眼眸,不悦道:“还不知汉王要如何。”她本就没想杀汉王,只是眼下不但杀不得,还得供着他,以示她胸怀开阔。
这两回,前者在她心中种下了恨,后者唤醒她埋在心底的爱。
既然如此,又何必鄙吝于言语,让七娘不安呢?
濮阳咬了咬唇,望向卫秀,固执问道:“阿秀,你的双腿,是如何伤的?”
十万雄师,人数甚众,怕是聚了好久,才有这兵力,可见此人将祸心包藏了多久。他生出反意之时,也许濮阳还未即位。
隔日一早,下了朝,濮阳便领着孙中官来拜见卫秀。
她即位已三载,若非摸透汉王为人,汉王如何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如此心机,委宛却浅近,揭示于卫秀面前,一览无余。
仲大将军之事,她曾问过王老丞相,也详细查过他平生。白日听闻李寿反,她想到头一件事,竟是大将军暮年做过梁州刺史。她不免又想起仲公遇害一事,当时,阿秀该当也是在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