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差矣。”卢继不觉得然,点头道,“时令事移,本日梁上衔泥燕,当年筑巢王谢家。如果百年前的何家,怕是连看门的都瞧不上我们这些人物,现下的何家比之贩子平凡人家又有何异?前尘旧事有如过眼云烟,作不得数,作不得数。我只问你,如果何小娘子愿嫁,大郎可愿婿替子职,扶养奉侍何老秀才?”
何小娘子年幼却极其懂事,何秀才病时,难为她小小年纪表里筹划,床前榻下奉侍汤药。只那商店赁与别人开了家杂货铺子,开门谋生,人来人往,三教九流极其庞大。何小娘子是以深居浅出,恐怕招惹了祸事。
沈拓听了半晌,此时道:“这何小娘子倒是有情有义。”
这女娃竟也懵懵学了人家插草,跪在一领破席边,卖身葬父。
一边的陈据笑:“唉哟,你这小人家家倒替你阿兄操心起婚事来。大丈夫何患无妻,依我说,此等娘们娶进门,才是败家的底子。”
想了想,收起哀容,只道:“阿兄,我明白了。”
陈据猎奇问道:“卢大哥怎对何老秀才的家事晓得得这般清楚?”
陈据常日走街蹿巷,动静再通达不过,也摸摸脑袋道:“恍惚得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怕是长得见不得人。”
沈拓此时也不矫情,想了想道:“大哥你也知我家中景象,父丧母嫁,我又只是一个衙役,下九流的行当,何家虽落魄,到底书香门弟,小弟怕是入不得何老秀才的眼。”
渔船收篙顺次停在石马桥边的划子埠上,酒楼采购、大户管事寻着熟悉的渔船采办活鱼鲜虾,打了赤膊的渔人捞鱼、穿绳、过秤忙得热火朝天。
沈拓慎重道:“婿为半子,必视若父善待之。”
何斗金道:“只这点便比赖老屠的小娘子强出几座山去。”
十多年前遽州大涝,沃野成海,屋倒树倾,一夜之间不知毁了多少良田,死了多少人。有很多流民流入桃溪,此中一户人家,百口九口,灾中去其五,途中去其二,到得桃溪只剩一个三四岁的毛孩子和一个不良于行奄奄一息的老父,没得几日,老父也去了。
何斗金听了这话,笑:“老驴头,人间之事,多数不过五五之数,你这话说了即是没说。”
卢继道:“你们有所不知,你们嫂嫂先前做过何家娘子的贴身侍女,何家娘子待她极好,半文钱未要就放了契,临行还赠了银,恩同再造。你们嫂嫂现下都念着何家娘子,提及以往还要哭上一回。”
只是,沈计心知失了这门婚事,阿兄再说一门好亲倒是难上加难……
在坐几人笑起来,卢继摸摸本身特特留了的老鼠须,撅着凸嘴啜了口汤,道:“陈大虽是闲汉恶棍,这话说得却有几分事理。尚未过门,便拨拉着算珠子计算夫家的仨瓜俩枣,让不过八九岁的小叔子分炊别过,这等妇人,眼中间中只要黄白之物,半点廉耻都无。为妻不贤,为嫂不慈,将来为母能够教子?沈小郎,你是读书之人,其间事理莫非还想不通吗?”
沈拓退亲之事不过几日,一时倒有点不美意义,只得沉默不语。
沈拓揖礼道:“此事便多劳大哥操心了。”
几人都愣了愣,何斗金半晌道:“是听闻何老秀才有一个收养的小娘子,真是奇也怪哉,这么多年,竟好似没这小我般。”
别看何小娘子内疚沉默,见小我更是低眉垂首,半个字都不肯多言,心中却极有主张。她不肯抛父嫁人,扔下老父孤伶伶一人无人奉侍,故意招婿上门。只是这上门半子又有几个是好的,何秀才相看了几个,不是好吃懒做,就是身有残破,哪肯点头应允。便又与何小娘仔细细分辩,夫君难觅,毕生大事不成草率草率。何小娘子最后只得道,便是不招婿,也要嫁个接了何秀才家去养老送终的,不然,她宁肯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