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将何栖送回船舱, 对船家道:“船家, 劳烦一事, 赖你跑一趟临水街曹家棺材铺,递个话给马快都头施翎。”又抛了几个铜板给一个在岸上看热烈的闲汉,道:“这位大哥去铺屋送话给铺兵小卒,让他去衙门给明府报信。”
施翎听他话里有话,在一边急道:“哥哥带着嫂嫂出游,好都雅见一具浮尸,哪能面色如常?嫂嫂说不得吃了一惊,晚间还要做恶梦。”
施翎也不客气,接过囫囵扔进了嘴里,边吃边含混走到船头,蹲身看了半晌:“果然是浮尸,死了有多日了,泡得这般大。”
“啰嗦得很。”施翎摸摸身上,半个铜板也无,扬声道,“哥哥,给这厮一串钱,让他拿去烧钱买祭品,省很多舌碍事。”
“他如有事相求,自会上门。”季蔚琇阻道,“都头稳坐垂钓台,看牛家如何行事。”又笑,“你也是诚恳,还还他贺钱?你只当好处收着。”
季蔚琇再没想到牛家借的是这类势,只嘲笑:“怕是牛家自扯了皋比,编了大话蒙骗旁人。贤人御下极严,哪容得宦官在那作势,还拿贡献认干儿子。”
那门子猴脸瘦腮鲜眼,清楚就是牛家下仆。
季蔚琇道:“你一身酒气冲天,手里有几个钱就要喝得烂醉如泥,能与你说甚么?”训得施翎歇了声。“都头你细说,我自有辩白。”
沈拓一步跨到施翎身边,掂掂荷囊的分量,干脆倒出来全给了船家。船家接了,虽未几言,到底还嫌沮丧,摇点头咕哝几句。
让阿翎揖盗擒贼他是手到擒来,破案倒是能把头发都挠秃, 到时过期, 不但得不到赏银, 还要吃罚。
何栖在船中却想着另一件事:未免太巧了些, 牛二郎这头平白送了重礼贺金,这边水里就呈现了浮尸,也不知二者之间有没有连累?
回何家何栖当然欢畅,她也不是讲究的,再者挂记何秀才,能早一日便早一日见。拎了篮子,由沈拓将她送到岸边。沈拓道:“晚些我去接你。”
他性急,不待沈拓回他,强抢了边上的小舟,一竿到了浮尸边上,又拿船篙拨弄着浮尸,试图将尸身翻个面。急得船家在那直跳脚:“唉哟,我的好都头,这沾上了,岂不倒霉?”
沈拓笑起来:“明府不知就里,我与牛二郎不过平常之交,少有来往,连喜贴都是门子接的,也未曾上门吃酒,恰好又备了重礼,万事皆有因,总有几分原故。”顿了顿,“也是巧,本日溪河里恰好又漂了浮尸来。他家的一个门子也在人群里,不像看热烈的模样。”
阿谁船夫本来听了施翎的话欲要笑,听了季蔚琇之言又垮了脸,内心腹诽:你一官老爷,拔根毫毛比我腰还粗,却说这些话来。却不知季蔚琇只是谈笑,等得了两个大银锭后,直喜得在那膜拜喊大彼苍,要立长生牌位。
何栖应了,眨眨眼:“大郎差使要紧,礼钱入册等事也不是甚么紧急的。”
沈拓本身在船头扼守着,不令人群肇事,一面想着这死尸来得蹊跷,克日既无辩论打斗之事, 县衙也未见有报官之人。看浮尸的模样, 死了不止一日, 气候这般酷寒, 都有腐臭的迹像,也不知鱼虫啃咬得厉不短长, 等打捞上来能不能辨出脸孔来。
季蔚琇斜睨一眼,只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