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这老天不给人活路哇!
“婢子断不敢和师父比的。”青衣的声音一以贯之地荏弱,鼻尖儿几近触地。
朱氏悄悄吐出一口气。
微有些游移的语声,倒是麻婆子在说话。
举目望向空寂的四野,朱氏对劲地挑了挑眉。
她不屑的翘着唇角,似讥亦似笑。
可算把人给诓走了。
马家的顿时浑身一颤抖。
懂事。
这丫头是跟着送东西的马车混进庄子的。
朱氏面上涌起一丝猎奇,却又在斯须间化作嘲笑。
唯可爱地步脏乱,所幸天寒,气味倒还不算冲鼻。
就算是足迹,也一定是王妃留下的。
看着面前几近被大雪染白的发顶,朱氏面上浮起一个淡笑。
装疯卖傻、吵架婢仆,都是她的主张,为的便是混合视听,让那些恶奴觉得她好欺,就此放松警戒。
朱氏所说的师父,便是向采青。
马家的转头看去,便见麻婆子正立在后窗边儿上,一手指着窗外,惨白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肯定。
见她两个浑身雪水、鞋子亦湿透了,瞧来极是狼狈,马家的到底未曾责上来,只面色越来越丢脸
马家的大逆不道地腹诽着,一时却也无计可施,正没理睬处,忽听中间有人说话:
“王妃呢?你们方才可找过了?青衣那死丫头又去了那边?”
“是,主子。”青衣脑袋垂得极低,朱氏只能瞧见她的发顶。
她倒也故意叫人来帮手,叵耐一来人手都派出去抓贼了,二来,此事也不宜张扬,万一惹得贼人觊觎,那不上赶着找死么?
青衣不知何时已经返来了,正两手扶地跪着,冻得通红的手深深地嵌进了雪中。
风卷起雪片,六合间似有无数银蛇狂舞,全部天下亦似断作两截,吵嘴清楚,却又浑沌一体。
朱氏曾经拿名簿来瞧过,那上头记取青衣是半年进步的王府,向采青只在此中过了一道儿手,是今厥后向采青虽走了,这丫头却留了下来。
这也就是庄子大,地步亦多,草垛子堆得到处都是,马家的她们找不过来,若换道别处怕也没这般轻易。
却不知这丫头用了甚么体例,骗得马家的并麻婆子团团转。
朱氏腿蹲得有些麻,悄悄挪动了一下,想着,青衣许是该回转了。
说白了,这也不过一招儿声东击西罢了,没甚么了不起的。就算青衣不在,朱氏自忖也有体例摆脱那些恶奴。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雪光映上半空,约略照出稍远处的风景,她睁大两眼细看,果见田垄上似有几个印子,也不知是不是足迹儿。
她却也顾不上这些,只一迭声问麻婆子。
轻微的铃声,单弱地、卑怯地,还带着几分奉迎。
好轻易将安氏送去柴房安设了,马家的脚不点地吃紧奔回草寮,两趟路跑下来,额头已然见了汗,前心后背的衣裳粘搭搭贴着,好不难受。
甫听得青衣之名时,朱氏委实好笑,想着如何就有人拿个梨园行的行当作了名儿?
青衣者,向采青之衣钵也。
待到用时,便解开系带儿,布条儿就此疏松开来,走在雪地上时,足迹便全被它扫净了,真真踏雪无痕。
马家的一把推开身边的婆子,三步并两步奔到窗前,抻着脖子往外瞧。
便是靠着此物,朱氏才气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至草垛,丁点鞋印儿没留。
知进退、识分寸,一行一止皆服膺取尊卑高低,比向采青诚恳多了。
一念及此,马家的不由到手足俱软,盗汗出了一重又一重,全凭一口气强撑着才没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