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一骨碌身爬起,抖抖身上草沫,这才看到另几个老军也都醒了,他们年纪都已不轻,这一觉明显还未解过乏来,有的吃力地活动着腰眼和肩膀,有的揉着老寒腿,呲牙咧嘴地忍着风湿痛。稍事清算,徐老军领着大伙抬着锅出了破屋奔后走,半途拉了一把常思豪,想说些甚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天气渐黑,轮值兵士吃罢战饭上城,城头上守备的兵士下来安息用饭,伙夫们倒比方才繁忙多了。常思豪除了看住这灶的火,也趁间隙提水拿碗,忙来跑去,别的几个老军看这孩子手脚勤奋,也都不再发牢骚,各自埋首干活。
隔了很久,似是表情已有平复,此时灶火见弱,常思豪从身边抄过儿臂粗一根木料,双手撅了了两撅,折成三段,添入灶中,竟如折一根竹签般轻松适意。徐老军心中赞叹:“这孩子好强的手劲!”问道:“看你手脚,该是个贫苦家孩子,你爹是做甚么的?”
“油?”常思豪望了他,眼神在扣问。
神思一转,泪洒一襟。徐老军回过神来,擦拭泪痕,长长叹了口气。
徐老军手中刀不断,语速极快隧道:“小豪,不必惊骇,这是你迟早都要面对的究竟!军中早已粮尽,但是朝廷寺人误国,粮米救兵迟迟不到,这两个月来,城中军民便是以人肉为食!”
那天早上,公公叫他出去挖野菜,说挖不到就不准回家。常思豪提着铲刀和筐找出了二十几里地,终究在一个干河汊子边上找到一条暴露在外的甜树根。抠了大半天赋把它挖下来,高欢畅兴地回到家里,进院子看到公公蹲在门槛上,他喊着:“公公,我找到甜树根了,mm,我找到甜树根了!”
肩头一股温热传来,常思豪揪紧的心稍感到一丝舒慰,问道:“弄这些……肉,来做甚么?”
“这些尸身,既有那些番兵的,也有我们汉人的,那些番兵,我们只当他是畜牲,吃了与普通猪狗家禽无异,至于汉人,都是我们的亲人兄弟战死疆场。我们食了这些豪杰的血肉,就与他们的英魂融于一体,疆场上便能英勇无敌!”
公公闭着眼睛点点头,脸上的皱纹仿佛抽成了一团。常思豪进了屋,号召mm生火,可mm不在,心忖大抵她也是出去挖野菜还没返来。
徐老军道:“这是备用的,早晨番贼若来爬城偷袭,我们就把这锅端了,当头给他们浇下去!”
“是,是。”常思豪赶快将柴草撤了些,问道:“这锅炖的也是肉么?应当好了。”
几个老军挽起袖子,奔那红色小山,在前的踩着长凳,伸手插进小山当中,向外拉扯,顺下一大条,递给上面的人接了,常思豪上前帮手搭手,只觉所触之物光滑冰冷,细心看去,直惊得汗毛倒竖,真魂出窍!
比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树皮野菜也几近被扒光、挖光了,家间断顿数日,公公、mm和本身三人都饿得头眼发昏。
与常思豪同来的那帮饥民吃罢了饭,便被兵士赶起来,拆民居,集砖石,运往城头。此时明月已升,夜色清澈,各处一支支火把垂垂燃起,兵士们有的在篝火旁取暖说话,有的度量刀戈相倚而眠。
他的内心,蓦地飘起另一幕图景。
一句话勾得徐老军一阵心伤,想本身幼年时发奋读书,文名闻于乡里,本想将来有一日能考取个功名,没推测却被强召参军,随军交战几十载,现在已是一把年纪,两鬓带霜,莫说有个子嗣,连个老婆都未曾娶得,又遐想少小离家,老母送别景象,依依不舍,痛断肝肠。一别数十载无音无讯,时价本日,更不知她骨荒那边,魂奔哪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