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不再说话。偌大屋中。一时寂静无声。
隆庆道:“我如何夸你了。”程连安笑道:“皇上刚才夸主子懒。”隆庆不悦:“懒是夸人么。”程连安双膝扎地向上参拜:“回皇上。孔子述而不作。是懒。只因天放学问。前人都已说尽了。孔贤人也只要阐释一二罢了。连孔子都如此。主子不敢与贤人较智。老子曰:贤人不可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又曰: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不可、不见、不为、不争。都是懒。皇上刚才说主子懒。那难道在夸主子是小贤人吗。主子自不敢当。”
他声音稚嫩。讲起旧事。并无哀痛。反多遗憾。仿佛一幅小大人居高临下。看破统统的口气。常思豪想启程允锋临终之时。亦悔此事。当时他浑身血污泪洗双颊。颤抖说出“人生非为求死。有生便是但愿”的景象尤在面前。一阵悲伤袭來。沉默无语。隆庆、长孙笑迟等人也是垂目凝神。各有所想。
程连安眼睛偷瞄。瞧出他这是含笑佯嗔。赶紧陪笑:“皇上谈笑了。服侍皇上对主子來说便是天大的大事。只不过皇上您是圣天子。甚么样的大事搁在您眼中。天然也都是小事了。”隆庆公然浅笑点头。
常思豪火撞顶梁。嘶吼道:“你说甚么。”
隆庆听得发笑:“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全看人如何去用。怎能因噎废食呢。你这小子。定是太懒。才甚么都不肯学。”
隆庆伸掌向常思豪略按。目光转回。沉了声音道:“你说。”
冯保苦着脸道:“千岁不知。我义兄只此一子。端赖他担当后代卷烟。他提出要净身随我进宫。我哪能允。劝他几日。他也不听。后來不知从那里寻了柄刀子。竟然……竟然就本身脱手。将人道割了去。”
常思豪问道:“那你又为何來做小寺人。”
隆庆、长孙笑迟和刘金吾也都张口结舌。不敢信赖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对本身下得去如此狠手。
程连安刚起家。闻言又把头低了一低。道:“本來寄父要主子多读些书。将來考取功名。能够在朝为官。但是主子情來想去。爹爹当年读书刻苦。学业有成。但是脑筋还是阿谁脑筋。脾气还是阿谁脾气。这一辈子错得不能再错。连性命都搭了出来。可见读书固然有效。决定运气的倒是脾气。性子不对。就像骑马走错方向。马越快。离目标越远。书读得越多。能办出的错事也就越大。以是主子对寄父说。不肯读书。寄父又说。那么你便习武。将來考武举。做武将。也算子承父业。主子感觉。假定主子有工夫在身。看到不平之事。不免像父亲普通自恃有能。妄动兵器。惹出祸事。如果甚么也不会。碰到像菜霸欺人那类事。躲得远些也就好了。如许人我不伤。起码落个安然是福。”
隆庆笑道:“哈哈哈。原來你这不读书是假的。前人典范。也看了很多。却來说反话与朕打趣。”
“甚么。”
隆庆喃喃道:“原來服侍朕是件小事。”
程连安目光淡定。缓缓续道:“仕进是为国度而做。为百姓而做。倘若让国度百姓都受丧失。那是对也不对。我寄父说。这世上的赃官并不成怕。因为他们只是往本身家里捞钱。风险还不算大。迟早一死。钱还是国度的。可骇的是有些人满腹学问。一腔抱负。对世上统统。到处看不扎眼。这类人一旦把握了呼应的权力。便按着本身心中抱负去建构。明显走错了方向。但是恰好还以为本身是最精确的人。其意在挽救万民。却害得天下刻苦。搞不好还要弄得国度败亡。分崩离析。又难说他不是出于美意。西汉改制的王莽、北宋履行变法的王安石都是如许的例子。主子也感觉。还好我爹的官小。如果大些。说不定另有多少人跟着枉送了性命。那样一來。罪孽可就更加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