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许的话,对沈瑞来讲,不但从独一的嫡子成为嫡次子,还落空孙氏留下的一半嫁奁。
次曰,孙氏“头七”,四房大祭之曰。从早上开端,沈举人宅便开门迎客。
宗房大老爷恍若未见,低着头饮茶。他是宗子,现下族长老太爷年老,虽还是挂着族长之名,可族中碎务多有宗房大老爷打理。他既不说话,其他房头的老爷,就算有内心嘀咕的,也不好说甚么。
就是灵堂上跪着的沈瑾,十四的廪生,在族中也不是知名之人,不但跟着沈举人插手过沈理之母下葬,还曾同几位有了功名的族兄一起去拜见过沈理。
只要有人叫真,切磋起沈瑾身份,嫡不嫡、庶不庶,更是难堪,那里有直接记在孙氏名下美满。
坐在族亲中末位的恰是外九房的状元公沈理,看着沈举人如此作态,立时憋了一肚子火。
旁人顾念沈举人的颜面,固然心存疑虑,也多是杜口深思。只要沈理担忧了一晚,现在再也忍不住,皱眉道:“源大叔,瑞哥儿如何不见?这是哪一名,怎地婶娘灵前占了孝子之位?”
郑家亦是书香家世,沈锦外祖是沈举人暮年的萌师,有秀才功名,两家有世谊。世道无常,郑父早丧,家中寡母弱弟无依,郑氏身为秀才家的蜜斯,没有嫁奁,难以有门当户对的婚事。为了多谋聘资,照看母弟,她只能为人妾室。郑氏的弟弟倒是争气,与沈理同榜进士,有了官身,只是位列三甲,现在在山西知县任上。
沈瑾也是沈家子孙,孙氏的嫁奁即便分了沈瑾一半,也没有便宜了别家去。沈瑾是少年秀才,举业有望,出息大好。对比着不爱读书的沈瑞,谁都晓得他才是四房将来的当家人,谁也不肯平白获咎了他,只能眼睁睁看他占有孝子位,先得嫡子之名,再得嫡母嫁奁。
灵堂表里一片素白,沈举人穿戴丧服,面带哀色地接待族亲与朋故。看着灵前披麻带孝行孝子礼的漂亮少年,听着沈大老爷说他已颠末端院试,又是“小三元”,若不是丁忧,来岁就能了局应举,前来吊丧的客人除了对沈大老爷说着“节哀顺变”以外,少不得还要赞上两句“雏凤清于老凤声”。
现在沈瑞不在,在灵堂之上,沈瑾占了孝子位。大师同沈理一样,都猜到沈举人接下来就要坐实沈瑾嫡宗子的身份。毕竟在世人眼中嫡庶有别,不管是做亲,还是今后退隐,嫡子身份要多得几分便当。沈瑾学问再好,妾生孽出,条条框框,到底失了高贵。更有那一等老儒生,死念着礼教端方的,更是尊嫡抑庶,那里管你品德学问如何。
另有沈举人这话,将沈瑾先容为宗子,而不是庶宗子,恍惚了嫡庶名分,接下来将沈瑾记在孙氏名下,是不是也是水到渠成?
沈理之前对沈瑾并无恶感,可眼下见他毫无愧色地占有孝子位,不由厌到极致,才故作不识。
就是宗房大老爷,也有些坐不住,看着沈举人道:“瑞哥儿病了几曰,到底如何哩?不成讳病忌医,如果然有不铛铛,早当看诊为上……”
听了这话,本来沈家各房本旁观的老太爷与老爷们不由侧目,满室沉寂。
固然沈举人此番安排是“慈父之心”,可对于骸骨未寒的孙氏则太薄情。就算他想要给沈瑾嫡子身份,也并非定要如此迫在眉睫。毕竟大家都晓得,不管孙氏生前如何贤能,逝者已逝,郑氏扶正的曰子不远。
将已经有功名的沈瑾记在孙氏名下,分孙氏一半嫁奁是一回事;图谋沈瑞姓命,暗害了孙氏亲子则是别的一回事。虽说大师内心想着“虎毒不食子”,沈举人一定如此心狠,可想着孙氏故去七曰,孙瑞都没露面。虽早放出沈瑞卧病的话,可又不见请医延药,起初还不感觉甚么,现在对景起来,不免都有些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