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半夏的声音在裴英娘背后响起,“执失将军找您借一样东西。”
“儿辞职。”她转头看一眼裴英娘,“英娘,狸奴还在凉亭呢,记得派人去接它。”
不等裴英娘答复,慌仓猝忙走了。
她手腕悄悄颤抖,差点握不稳银匙。
李令月几次走神,心不在焉,裴英娘只好担起活泼氛围的任务,向执失云渐探听剑南的风土情面。
实在李旦问裴英娘想要甚么的时候,她表示过李旦能够直接送钱送珠宝,简朴直接,费事便利。
“唔?”裴英娘和半夏摆好蘸碟,昂首看她,眼神澄彻天真。
“你和韦沉香一起来的?”李令月揪着攀附到凉亭里的花藤,把叶片撕得粉碎,神采阴沉。
韦沉香的身份实在不算寒微,不然赵观音哪会和她成为手帕交,做李旦的妾室还是够格的,李令月思疑赵观音的用心,才会对韦沉香格外抉剔。
她感觉有点可惜,秦岩和郑六娘实在挺班配的。
裴英娘哭笑不得,执失云渐好歹也是带着赫赫军功返来的,并且还身负重伤,九死平生,刚养好伤,头一回进宫,李治竟然让他切生鱼片给她们俩吃?
李令月轻哼一声,回绝接管裴英娘的委宛攻讦,“我送的绿玉百年可贵一见,赛过百两黄金,八兄只是投你所好罢了!”
“阿父如何晓得我们在这儿?”
郑六娘想了想,道:“公主多虑了,我看韦娘子仿佛也偶然于选妃,她明天连衣裳都没换呢,打眼看去,就她穿得家常。”
李令月吐吐舌,踮起脚张望一阵,没看到李治。
郑六娘站起来,理理锦绸披帛,“我得归去了。这一次怪我忽视粗心,才会入彀,下一回大母再敢骗我,我就离了长安,走得远远的!”
酒保们屈身承诺,陆连续续散去。
李治叮咛身边的酒保,“跟着公主归去,让她慢些走,别摔着。”
他站着没动。
裴英娘扑哧一笑,“生辰礼就是要投其所好才对,阿姊过生辰的时候,三表兄送你一幅画,比不上崔七郎的,你还不是很喜好?”
两世为人,她向来没有纠结过豪情之事,上辈子是来不及喜好上别人,这辈子是年纪小,还没想过……
她跪在李治面前,顿首道:“阿父,我……我不想这么早嫁人。”
裴英娘回到坐褥前,矮身坐下,广大的衣袖像水波一样倾泻而下,盖在石榴裙上,笑着道:“起码比阿姊送的花王好。”
李令月叉起一枚透花糍,细嚼慢咽。
“那哪能一样呢!”李令月脱口而出,随即皱起眉头,那里不一样呢?
不过第二天李旦就把宝石摞宝石的短剑和鸡卵大的夜明珠送到东阁——还是向她让步了。
半夏和忍冬也悄悄退下。
“执失云渐……”她定定神,直接叫执失云渐的全名,“他晓得阿父的心机吗?”
裴英娘靠在李治怀里,心头一阵恍忽。执失云渐是个君子君子,必定会说到做到,即便敕旨收回去了,他也毫不会用赐婚的敕旨来逼迫她。但是,甚么都能够随波逐流,唯有豪情不成以随便姑息,她不想仓促嫁人,然后和对方相看两相厌,终究成为一对怨偶。
天井里侍立的宫婢、宦者们看得目不转睛,啧啧称叹。
“也罢,赐婚的敕书还在中书省,没有存档。”李治拉起裴英娘的手,声音不自发带着安抚的哄劝味道,“我这就命人把敕书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