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娘想起一件事,转头张望。
裴英娘先接过一个胖使女递来的湿帕子,给李旦洗脸、擦手。她没奉侍过人,行动有些陌生笨拙,不谨慎把水滴洒在李旦的前襟上,泅湿了一小块。
杨知恩怜悯地瞥冯德一眼,轻咳一声,“郎主醉了,快去命人熬醒酒汤来。”
她瞪大眼睛,脸上涨得通红,殷红的嘴唇里收回低泣般的哭泣声,荏弱无骨的双手拍打他的胸膛,挣扎起来。
“真听话。”杨知恩暗啐一口,咬咬牙,蔡四那小子动手太毒了,刚才和他扭打的时候明显没感觉甚么,这会儿才感觉腰腹模糊的疼,明显是受了内伤,不知那小子甚么时候下的手。
裴英娘愁眉苦脸了一会儿,俄然灵机一动,朝忍冬做了个手势。
正厅是待客的处所,高几、坐褥、香案、蒲团,上首一座十二扇黑框落地琉璃镶嵌云母大屏风,到处是金玉宝石器具,陈列高雅,都丽堂皇。
裴英娘噗嗤一笑,端起醒酒汤,舀起一勺汤汁,喂李旦喝下,“阿兄,你的爱妾刚才给我神采看,等你酒醒了,等着给我赔罪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晓得会不会被锁,忐忑中,早点发,大师且看且珍惜。
冯德看李旦仿佛是真的醉了,不是用心装出来哄裴英娘玩的,赶紧代为解释:“娘子曲解了,郎主府中没有爱妾,方才那使女不懂端方,都是仆管束不严之过,让娘子见笑了。”
李旦靠坐在软榻上,一言不发,乖乖让裴英娘按着擦脸。
裴英娘没看到杨知恩和冯德暗里里的行动,穿过青石条铺就的甬道,过厅堂,进垂花门,顺着幽深的回廊,走到内院门前。
归正阿兄不晓得这柄拂尘是做甚么用的……她收起心虚,拽住拂尘一端,把黄杨木柄塞进李旦手内心,然后放下袖子。
裴英娘没喝醉过,也没照顾过醉酒的人。她只看到李令月醉过几次, 但每次四周都有婢女奉侍, 婢女们比她有经历多了,也耐烦多了, 不消她亲身照看。
这时,冯德捧着一只黑漆描金盘走进侧间,盘中盛着醒酒汤、醒酒石、甘蔗和冰碗。
冯德笑眯眯道:“也是醒酒用的。”
裴英娘没有多看,绕过正厅,进了侧间。
一行人回到相王府。
冯德气得顿脚,给两旁使女递眼色,其他使女挽住圆脸使女的手臂,拽着她退出侧间。
他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是紧皱的,满腔苦衷,纾解不开。
甲士出来通报,一个头戴方巾,身穿圆领窄袖袍衫的老者小跑着迎出来,看到李旦和一个女羽士并肩拾级而上,怔了怔。
李旦一起沉默,握着拂尘,任她牵着走,黑沉沉的眼睛里看不出情感。
屏风内里模糊传来圆脸使女的辩白声:“奴只是担忧真师照顾不好郎主……”
杨知恩打了声呼哨,四周的扈从、使女围过来,簇拥着裴英娘和李旦往相王府的方向走。
公然是锋芒内敛、与世无争的相王,连撒酒疯都这么暖和而迂回。
裴英娘放弃挣扎, 跳下脚凳,摸索着问他:“我们回相王府?”
裴英娘不由一阵心悸, 阿兄本该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繁华闲王,他不该暴露如许痛苦惶惑的神采。
冯德板起脸,皱眉道:“这里不消人服侍了,你们都下去吧。”
裴英娘时不时抬头看李旦,如许的李旦让她感觉陌生而古怪,但到底那里古怪,她又说不上来。
她细心回想之前昭善是如何照顾李令月的, 感觉顺着哄应当不会错, 没敢推开李旦——怕如许做会愈发激起他的脾气, 眨眨眼, 柔声说:“好,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