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啊了一声,老脸一红,他还觉得郎主心想事成了呢……本来是喝醉了,赶紧沉下脸,不敢再多嘴,唯恐让裴英娘瞧出端倪来。
裴英娘面无神采,松开拂尘,刚起家,感遭到手腕一紧——李旦还握着她的手腕呢!
当着他们的面恶毒狠辣,当着娘子的面就灵巧忠顺,哼,我迟早要戳穿你的真脸孔!
“真师未曾顾问过酒醉之人,还是奴等来吧。”方才偷偷打量裴英娘的圆脸使女徐行上前,想去端醒酒汤。
裴英娘削发修道,有正式的谱牒,有朝廷下发的公文,有李治和武皇后御赐的封号,有专供她修行的永安观,总之吐蕃使臣是甚么错都挑不出来的。
李旦嘴角紧抿, 手越来越烫, 烫得裴英娘思疑他是不是要烧起来了。
锦帐低垂,琉璃屏风前面有淡淡的亮光,穿枝海棠花纱帘密密匝匝,围出一方小六合,外边的日光照不出去。
——裴英娘平时拿这柄拂尘赶蚊子、驱飞蝇,偶尔还能挠挠痒甚么的。
裴英娘昂首一看,发明李旦靠着软枕睡着了。
他节制不住心底涌动的高潮,合拢双臂,低头吻着她的眉眼,和顺的,霸道的,不容回绝的,紧紧抱住她,和她肢体交缠,密不成分。
裴英娘趁机脱身,揉揉酸疼的手腕,“预备香汤,给阿兄换一身干爽衣裳。”
耳畔传来一声嘤咛,守在榻边的裴英娘仰起脸,揉揉眼睛,眼神还空濛着,柔声唤他:“阿兄?醒了?”
“真听话。”杨知恩暗啐一口,咬咬牙,蔡四那小子动手太毒了,刚才和他扭打的时候明显没感觉甚么,这会儿才感觉腰腹模糊的疼,明显是受了内伤,不知那小子甚么时候下的手。
她坐在暗淡的光芒中,仰着脸看他,朱唇雪面,双眉纤细,一双敞亮水润的眼瞳,黑鸦鸦的鬓发下是凝脂般的雪肤,枕在榻边睡了一夜,脸颊边有淡淡的红痕,慵懒娇媚。
这是他的寝室,他躺在每天歇宿的床榻上,槅扇翻开半边,轻风拂进室内,低悬的浅碧色床帐皱起一道道波纹。
她叹口气,看李旦脚步盘跚,不敢让他骑马,但是他们俩手拉手走回相王府仿佛不对劲啊……
裴英娘不由一阵心悸, 阿兄本该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繁华闲王,他不该暴露如许痛苦惶惑的神采。
冯德看李旦仿佛是真的醉了,不是用心装出来哄裴英娘玩的,赶紧代为解释:“娘子曲解了,郎主府中没有爱妾,方才那使女不懂端方,都是仆管束不严之过,让娘子见笑了。”
她摇点头,那就只要一种能够了,使女悄悄倾慕李旦,只是李旦还充公用使女。使女心有不甘,才会失了分寸。
李旦悄悄笑了一下,像轻风吹走迷蒙烟雨,现出碧蓝阴沉的天空。
裴英娘没喝醉过,也没照顾过醉酒的人。她只看到李令月醉过几次, 但每次四周都有婢女奉侍, 婢女们比她有经历多了,也耐烦多了, 不消她亲身照看。
冯德板起脸,皱眉道:“这里不消人服侍了,你们都下去吧。”
裴英娘噗嗤一笑,端起醒酒汤,舀起一勺汤汁,喂李旦喝下,“阿兄,你的爱妾刚才给我神采看,等你酒醒了,等着给我赔罪吧!”
“甘蔗是干甚么用的?”她洗净手,看着盘子里切好的甘蔗,猎奇问。
一行人回到相王府。
裴英娘悄悄感慨:阿兄公然是喝醉了啊,像个用闹脾气的体例来撒娇讨存眷的小孩子一样,不能厉声指责他,只能温言细语渐渐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