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采淡淡,说:“鄙人贱光……”
这颗蛋正要孵出,裂开的蛋壳中模糊传出衰弱的“啾啾”声。沈倾墨目光专注,微垂着眼脸,头顶班驳的阳光被假山切割成碎片,模糊打在他的脸上,柔化了冷冽的表面。李流光一时恍然,很难把面前的人同昨日刻毒杀人的沈倾墨联络到一起。
“看你妈把你惯得!”
小鸟挣扎着站起,沈倾墨含笑伸脱手,李流光鬼使神差地出声:“别!”
暮年李家以武起家,祖宗建宅子时还带着武人气势,全部国公府建的开阔疏朗。但两百年的繁华下来,府内几经改建,现在早已是一派江南婉约气势。小厮提到的湖,传闻曾是一座庞大的跑马场。也不晓得哪代祖宗心血来潮,挖土引水愣是改成湖。
畴昔李流光痴傻,李母担忧今后她同李父走了,李流光受委曲。早早借着李、程两家的势,为李流光谋了一个男爵的爵位。如许今后即便只剩李流光,有爵位和方士娘舅撑腰,别人也不敢欺负他。除了爵位另有财产,李母样样运营安妥,一点委曲都不肯让李流光受。
李母一片爱子之心,李流光心中柔嫩,哄道:“我晓得。小七已经长大了,总不会给娘丢脸。”
一念既定,李流光便对造纸坊上了心,想着隔天去那边看看。李母担忧他身材,又说了几句便催着他歇息。李流光笑着承诺,转头倒是去了书房,埋头练起了字。
两人绕的是巷子,前面再穿过一座假山便到了湖边。小厮低头带路,转弯处一个没重视撞到了人。“谁这么不……”跌倒在地的小厮脱口就骂。然下一刻,青色的人影闪过,玄色的横刀如万钧压下,刀鞘的尖端抵在小厮的脖子,无形的杀意喷薄而出。小厮仿佛被捏住脖子的公鸡,没骂完的话生生被咽回了肚子。
假山内沉寂无声,只要急欲出壳的小鸟衰弱地折腾出一些动静。不知过了多久,顶着几人的视野,湿漉漉的小脑袋终究冒出了蛋壳。沈倾墨蓦地勾起嘴角,笑容一派纯然。李流光心中警戒,前车之鉴,他很担忧沈倾墨俄然伸手捏死那只鸟。
李流光有些心动。七月恰是盛暑,屋内虽摆着冰盆,但还是闷得慌。他昂首看了眼内里,日头已经偏西,避过了中午最热的时段,去湖边逛逛也好。不过……李流光记起母亲的叮嘱,问了一句,“清竹园?”
李流光粲然一笑,谙练地卖乖,“娘选的都好。”
沈倾墨的手指落在小鸟嫩黄的喙上,嘴角挂着一抹嘲意,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眼神晦涩,“你担忧我会捏死这个小东西?”
管事躬身上前,陪着谨慎将造纸坊的环境先容了一遍。李母买下的造纸坊位于晋阳城西,原是晋阳最大的造纸坊。前不久造纸坊的仆人归天,留下的几个儿子俱都不是运营的料,便深思着将造纸坊卖出,赚一笔钱回籍下买地做个大族翁。恰逢管事受命寻觅谙练的工匠,一来二去被李母晓得,因而做主买下了这座造纸坊。昨日李流光去了小韩庄,管事已将各种手续办理结束。现在就等李流光欢畅,挑个好日子重新停业。
“是你!”
既是如许,李流光便没了顾虑。母亲只是让他避开清竹园,他去湖边逛逛也不算甚么。顺手点了发起的小厮跟着,李流光绕过清竹园,一起奔湖边而去。
前一世,李流光的老子最常跟他说的便是这句话。彼时因为家庭前提不错,他又是三代独苗,他妈不免对他要宠嬖一些。重生一次,李流光很快在程好像身上找到了上一世母亲的影子。但若论起宠嬖程度,程好像明显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