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传闻……阿嚏――你跟主公提了,要跟着他去冀州,将袁绍的老巢拿过来?”郭奕揉了揉发红的鼻子,鼻音稠密,声音像个小童。
的确,真正的传言比他转述的露骨很多,可这些传言越夸大,人们就越镇静,经一个个故意之人丁耳相传,听者也不由得再添油加醋,煞有介事地转告给下一个听众。
除了曹丕兄弟,曹真也在出征之列。他年纪稍长,已成一名优良的少年将军,情愿与他交好的人不在少数,此中就有胡想成为他妹婿的夏侯尚。但曹真却总喜好往曹丕这里跑。
曹丕实在看不下去,又往他怀里塞了个暖炉。
恰好曹真不怕,仍与他说着甄氏的各种。曹丕也不该声,他骑在马背上,目光淡然地看着火线,使得世人都觉得曹真在对着一团氛围说话。
“阿、阿嚏――”
常常提及宛城那一夜,统统人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神采。但是,他们也都清楚,曹操几乎在那一夜死在了和顺乡里。
雄师缓缓北上,曹丕与曹真并肩走在中间,按辔徐行,身后苍色大氅披在马背上,落下了细尘。
那一日,他甚么反应也没有,但到了早晨,没顶的苦涩令他躺在床上挣扎不已,望着乌黑的床帐,窗外乌黑的月色斜斜映在纱帷面上,一层一层的褶皱像冰冷的波光,刺得他眼底干涩酸痛,眼眶像是要裂开似的。
但曹丕又岂会不懂。
他整张脸裹在兔毛里,不断地打着喷嚏,吹得乌黑的毛毛抖了又抖。
任昭容已然嫁人这个假定,卞夫人提过,他也想到过,只是他不信赖罢了。夏侯尚本来是站在他这边的,可听了他对这番谈吐的不屑与嗤笑以后,夏侯尚也忍不住吞吞吐吐,将当年孙权在许都时,为任昭容打水烧柴,各式殷勤的曾经说了出来。
曹真讷讷。
反倒是曹操,趁着冀州一片乌烟瘴气、江东仓猝交代中,喘过气来,休整好了军队,也储备好了粮草辎重,决定趁袁氏兄弟疲于交兵时,敏捷反击,完整攻陷冀州等地,将袁绍的残存权势打扫个完整。
郭奕半睁着眼皮,游魂般靠着一只大暖炉,他身上还是裹着一件厚氅,却不是先前那件半旧又肥大的了。玄青色的大氅似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长度刚好,帽子上围着一圈兔毛,洁白柔嫩,重新到脚都是极新的。
郭奕瞥了瞥曹真,轻咳了一声,声线清清冷冷的:“我们查了那么久,都没查着她的动静,独一公道的解释便是她嫁了人,随了夫姓,这才甚么也查不到。”
“啪”的一声,曹丕扔下书,转而去叠起了衣服。
“你的那首诗,也派人传到丁夫人手上了,不也没有音信?”曹真低头闷了一口热水,小声嘟囔道。
“你也晓得是邺城传出来的,”曹丕转转头,目视火线,道:“真正的传言恐怕不及你故意润色过的好听。他们打不过父亲,就只能编一些低俗无聊的流言,诽谤他的名誉,或是他们觉得如许,便能够禁止父亲北征的志愿,笨拙。”
他一夜没有合眼,天蒙蒙亮时,他单独闯进了任昭容曾住过的房间,四下望去,只在妆屉中找到一只她曾用过的木梳。上面镂空雕镂的桃花似是她最爱好的图案,低头一嗅,仿佛还能嗅到她残留的发香。
只是曹丕的年纪有些难堪,与他年纪相称的女子,根基已经嫁了人,或是许了人了。再小些、还未及笄的女子家中,则更偏向于和年纪相称的曹植配婚。何况外界都传言曹丕喜怒不定,沉默寡言,是个不好相与的,连曹操和卞夫人都更爱好开朗好言的曹彰和曹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