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云:酒能浇愁,亦能忘忧,但终归只是文人雅士的附庸风雅罢了。高歌目前谁与和?举杯消愁愁更愁,方才酒杯间的真事理!
那声可惜,不知是在说人,还是在说那些本来另有几天活头的小草?
与北莽有关的事情,向来都不是甚么小事。大唐与北莽斗了几百年,几百年间,是血与血筑起的累世仇,是百万枯骨筑起的倾国恨,凡是和北莽有关之事,向来都不会是甚么小事。再者而言,北莽与西流之地的盗匪频繁打仗,打仗的也都是些行事无忌穷凶极恶的惯匪,必定有所图谋。
唐笑风眉头微蹙,他天然听得出来,来人是明天飞沙酒馆的红袍男人。
揉了揉沉重疼痛的脑袋,唐笑风坐起家子,望着窗外清澈的明光,脑海中闪过章然往昔的笑容和最后那举杯咧嘴的绝然,独坐屋舍,半晌悄无言。
笑声如潮,但却透着无以言语的冷酷和晦涩,若然溪水中冰冷且坚固的鹅暖石普通。
简朴洗漱了一下,唐笑风正欲前去大先生的书房,心头悚然一惊,抬眼间,前院俄然呈现一道极细极轻的剑光,如同凌晨落下的第一缕阳光,破开重重夜幕,坠入人间。
“是如许吗?”洛溪雨悄悄呢喃一声,举步踏入天井。
明天,他第一次忘了练刀,忘了读怀中的奥秘古籍,忘了大先生谆谆教诲的谨言慎行,但却始终忘不了心中的愁苦。
“站着的一定是人?跪下的也一定是狗?”小先生衣袖轻挥,有清风缓缓,掠过院外枯黄的草丛,一秋萧瑟如川。
从中午喝到下午,从小雪如霜喝到大雪纷繁,喝完一杯又一杯,倾尽一坛又一坛,都是边城最烈最辣的酒。
当然,大唐也不是甚么忍气吞声的诚恳人,尽启暗藏在北莽的鹰扬死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生生屠了北莽庙堂大半的高官权贵,并且是专挑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导致北莽庙堂一时空寥寂落,半载难复春秋气,差点变成两国兵戎相见的大祸。
洛溪雨嘴角微动,掀起笑意如刀。
洛溪雨红袍翻飞,眸中的冷酷与赤色悄悄退去,摇点头道:“记得五年前,有三个自发得读了几年圣贤书的儒生骂我是狗,我挑断了他们的手脚筋,用针线缝住了他们的嘴巴,将他们三人挂在门楼上五天五夜,他们的家人和朋友跪在我面前祈求哀怜,求我放过他们,我反倒是感觉他们像狗不像人。从那今后,再也没有人敢劈面说我是鹰犬,背后里骂我是喽啰了。偶然候,狗一定就不如人,人也一定就不像狗,不是吗?”
“心为人,就是人,跪着也是人;心不为人,就不是人,站着也不是人。”
“有朋自远方来,岂是这般待客之道?”
“恶狗?”红袍男人洛溪雨面色稳定,还是笑意盎然:“我是人,如何会是狗,还是一条恶狗?”
唐笑风从没喝醉过,但明天却真的喝了个酩酊酣醉。
“章然……你的仇,我会替你报的!”
“疯子也是人,可惜,你却不是!”小先生回身,目光掠过墙外的枯草,轻叹了一声:“可惜了!”
“有朋来,自当是好酒好菜相待!”小先生特有的仿若山韧高慢的声声响起,淌出层层波纹,一起下山:“但狗来,还是一只不请自来的恶狗,天然应当乱棒打出去。”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本已是春季,到了万物该枯该凋的季候,但在风雪完整到临之前,总还能撑上一段光阴,或许是十天,或许是半月,但毫不会在这一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