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日是你大婚,如此跪着倒也不好。下去敬酒吧。”靖辞雪坐下,不再看他。
靖辞雪浅含笑道:“洛国舅谬赞。”
“贵妃娘娘。”正巧撞上洛缪莹离席,他施了一礼。洛缪莹承兄长一礼后,才矮身唤了句“哥哥”。所谓先君臣国礼,后兄妹家礼,便是如此。
靖辞雪亦不假思考地接过酒,喝下。亓官懿犹疑地锁了锁眉。
又听人低声轻叹:“都是金陵才女,一个嫁得位高权重的国舅,另一个却只嫁得个草包王爷,真是同人分歧命啊……”被人煞有介事地撞了记胳膊肘,那人当即打住感慨,幸而鞭炮声够大,淹没了他的感慨。
洛府前院张灯结彩,来宾合座。洛缪璠共摆了三十六桌酒宴,按身份职位顺次摆开。上至皇后大臣,下至商贾亲朋,就连伴随皇后出宫的一众宫人都在最边上设有专门的几桌酒菜。每桌十二人,唯独皇后与贵妃娘娘两人一桌。
适时,曹公公携圣旨而来,替国主送来恭贺之词。圣旨宣读结束,洛缪璠请曹公公留下待会一同入宴。曹公公拱手深表歉意,他还需回宫复命,洛缪璠也不好强留。
她拾起茶盏浅泯一口,淡淡道:“洛国舅不必怪责令妹,是本宫准予的。”
再细细回想皇后对洛缪璠的答复,不但风雅得体,还以国母身份暗中替阿承安抚下臣……想到这里,脑中俄然闪现那抹含笑,亓官懿不由感觉微微心疼。
转念又想,倘使皇后已经猜到相府一事,却还能这般与洛国舅周旋,面上一点也不透露端疑,也不向他扣问求证,这般深沉的哑忍工夫与失忆前的皇后如出一辙。
“本宫右掌先前有一道很丢脸的伤疤,涂了近两个月的药膏,这疤痕还未能完整断根。”靖辞雪摊开手掌,掌心一道横贯的疤痕,口气清冷,“洛国舅是武官出身,想来能知伤口的深浅程度。”顿了顿,又道,“本宫听闻,此乃月伊公主病危,本宫以凤血相救时所留。可厥后,洛贵妃却以言辞相激,逼得本宫几乎身亡。国舅爷,不知这传闻是或不是?”
靖辞雪高坐在位,摆布别离立着亓官懿和素珊。她望着门外走来的一对新人,嫁衣如火胜似云彩,不由低声对素珊道:“它日送你出嫁,也定要如此风景。”
“亓官大人不必担忧,这是本官特地为娘娘筹办的酒,不贪酒是不会醉的。”洛缪璠对他说完,紧接着朝向靖辞雪,“皇后娘娘凤驾亲临,洛府蓬荜生辉。这第二杯,臣敬皇后娘娘,感念娘娘大恩。”
“无妨啦!”
洛缪璠朝她深深一拜,非常恭敬,但脸上愠色犹存。靖辞雪望向茶盏中飘浮着的几颗枸杞,又道:“姑嫂敦睦,洛国舅应感觉欣喜才是。”
他一愣,昂首时却见靖辞雪安然不动的侧脸,仿佛那是幻听普通。不过,他深知那不是幻听。
素珊难以推委,靖辞雪朝她点头,她仍不放心拜别。
这时,洛缪璠穿过人群朝这走来,身后跟着一名手捧白瓷长颈执壶的婢女,所过之处,恭贺声不断于耳,他一起含笑抱拳相谢。
亓官懿留意到皇后唇角微微出现一丝含笑。先前凤驾出宫,举城百姓夹道相迎,沸沸扬扬的除了歌颂之词,另有少量人谈及“靖相”一事。声音虽轻,但他深知靖辞雪为装眼盲,练出一双极活络的耳朵,必然是听到了的。何况皇后向来聪明,必定能从这些谈吐中猜测出些甚么。阿承千算万算,乃至在宫闱当中下禁令,以免皇后晓得之前的事,可还是算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