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话!”他虽斥却笑了,也乐得做父慈子孝的平和。
端容神采不好,可顾昭和懒理她,只趁机道:“父皇,儿臣想往外祖府上小住。”
“她有气?官方女儿尚知婚姻嫁娶,父母之命,换了她就要闹得天翻地覆?!”
“镇国公树大招风,是犯了陛下忌讳。”萧怜容还算平静,可顾昭和却听得惊心:“您也瞧出来了。”
端容吃了暗亏,心有不忿,悄悄回转头,凤眼化作那片锋折刃,剜肉刮骨似的锋利,哪料顾昭和清素玉颜,又向着她遥遥含笑,是最挑不出错的端方模样。
萧怜容五十不足,美人迟暮的年事,可胜在保养得宜,瞧着顶顶四十,少年时,是疆场点兵的女巾帼,现在见老了,仍旧嫌那脂粉严妆,莲青色快意云纹长衫,配着羊脂缠枝玉簪便是,虽失了端华高贵,可瞧着也素雅风雅。
顾昭和不答,先行行了大礼:“儿臣恭迎父皇,母后。”
……
端容却拧了眉,看向顾昭和的目光沉沉:“是了,昭和是最懂事明理的,却不知外头那丫头是犯了何事,惊得昭和也动了怒。”
世人齐齐跪了,膝盖额头死贴在空中,是碾进尘泥似的寒微姿势,愈衬得来人至贵至重。
顾昱有些不豫:“送嫁之日渐近,你还是在宫里好生备着,如有想见之人,召进宫里便是。”
“此去经年,能够待归期?外祖父母,舅娘姨姐……女儿都想一一见过,那么多族亲,那里是召得全的,父皇,您疼惜女儿,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老爷子武将出身,性子爽快,可这话若入了旁人耳,又不知生何是非,顾昭和心头焦心:“还是谨慎微察,避避才好。”
顾昱再不好拒她,只得应了,顾昭和方破涕为笑,又与顾昱叙了几次,这才恭送顾昱端容离了。
“怎的,这话说不得?”
“荒唐!”端磊瞋目圆睁:“我端家一门子的忠烈,剖开胆是赤胆,剐出心是忠心,由得他们胡涂混说!”
“不换!”镇国公端磊眼一瞪:“一个二个都教我从大流,既是镇门石,老虎可输了狮子威风?”
旁的府,大略用石狮镇门,而岳国镇国公府前,倒是对吊睛白额的大虫,匠人鬼斧神工,硬是将嶙峋怪石凿成深山伏虎,呲牙裂爪的紧扣空中,模糊的舐血肃杀。
顾昭和还是恭敬和顺:“春娆言行无状,指责母后不喜儿臣,借端和亲一事,要将儿臣遣的远远的,我是大岳公主,若去陈国,担得便是大岳的脸面,容不得身边人调拨肇事,不尊礼法孝道。”
他愈说愈气:“这些个乡野村夫别的不会,长舌妇似的聒噪,今百姓安居,能离了端家军马革裹尸,浴血疆场?”
礼数挑不出错,岳皇顾昱也歇了气势:“起罢,你宫里闹哄哄的,也没得个分寸。”
这般想着,方伸展眉梢,挽着顾昱嫣然笑了。
“老早便晓得了。”萧怜容闭了闭眼,苦衷重重的模样:“端家先祖伴岳高祖一道打下这江山,原就比其些个勋贵世家分量更甚,道句大逆不道的,岳帝是一代不如一代,可端家世代簪缨,家底丰实,又有兵权在侧,怎能不成岳帝亲信大患。”
“避甚么避,我端磊行得正坐得端,便是到陛下跟前去说,也是不怕的。”又长叹道:“幸亏陛下圣明,定不会听信宵小之言。”
萧怜容是平和惯了的人,现在言辞利锐,倒惹得顾昭和张口结舌,萧怜容复睁了眼,那眼是疏影横斜的清浅水,是通透的一汪,能将心底儿瞧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