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镕也回过了礼,看着阮元,却不由有些迷惑,向孔宪增道:“爹爹,这位阮伯伯看起来,也不过二三十岁的模样,就已然做到了山东学政。那爹爹,这天下间最为聪明之人,是不是就是阮伯伯了?”
孔宪增看阮元观赏已毕,便道:“其实在下也想晓得,这段残片究竟是何人墓志。或许便是我孔家先人,也未可知。只是这残片之上,似无半点言语触及墓主姓名,故而还想请阮学使见教。”
画作以外,东南墙上还吊挂着几幅墨迹,笔迹与画作倒是非常类似,笔势开阔,绝无拘泥之色,只是美好之象,观之立现,远比平常书法较着。即便是孔庆镕所作,念及他年幼笔力不敷,似也不致如此。只是阮元转念想想,孔庆镕身材本来偏瘦,能够指力腕力均不及其他孩童,也是常事。
孔宪增一时髦未答复,阮元听了“阮伯伯”这个称呼,却也不由心中无法,只好和颜悦色,对孔庆镕道:“回嗣公,其实在下并非生而知之者,只是幼承家教,学而不倦,如此罢了。虽先师所言,亦不强求于生而知之,鄙人经心治学,若能知贤人之意,便也无憾了。”
尽可宫中宠太真,但需将相用贤臣。
谁知门房却道:“回过阮大人,我家老爷他……已经于半个月前故去了。眼下是二老爷家的公子入继了大宗,继任衍圣公的事,我家也和皇上上奏过了。只是皇上虽准了小公子入继大宗,这继任衍圣公的诏命却还没到呢。以是阮大人,眼下我们衍圣公府,倒是没有衍圣公的。”
阮元也只好回道:“回孔先生,鄙人于经史之道,确是一向用心好学。但自古有言,百闻不如一见,常日所学,虽知礼器仪范之大端,详细所见倒是未几。此次前来衍圣公府,也是听闻府中上古礼器,所备俱详,是以想着观瞻一番。并且久闻齐鲁之地,金石所遗浩繁,可备乙部参考之用。以是鄙人也想着,若能集山东金石笔墨,详加订正,定当有功于后代。衍圣公府千年诗礼之风,自是山东之冠,若能得孔先生不弃,令鄙人得以详校,鄙人自当毕生感念。”
阮元所谓孔季将,是孔子十九世孙孔宙,文礼和文举便是孔褒与孔融。眼看阮元如数家珍,将东汉末年孔氏掌故,一一言明,孔宪增天然大喜,道:“不想阮学使乙部之才,一精至斯,反是我孔氏子孙,对先人之事有所陌生了。阮学使,鄙人另有一不情之请,望阮学使允准。七日以后,便是今冬的上丁祭日,若阮学使不弃,此次上丁祭礼,鄙人但愿阮学使前来主持。这祭礼一贯如果有学政到临,便当由学政主祭,衍圣公助祭的,还望阮学使此番不要见怪。”
孔庆镕道:“阮伯伯无需自谦,聪明才干之人,我也曾见过的,但到了伯伯这班年纪,可没有人做到学政这般职位,想来伯伯是天赋过人了。恰好,这里有一块新近出土的石碑残片,爹爹看着残片,已苦思了多日,一向不知其出处。阮伯伯既然好学,说不定会看出这残片出处呢。”
阮元眼看这几行残句,自也不能当即便知此为何人,只好凭着本身史学功底,尝试着推演一番,道:“熹平二年,距今一千六百二十年,此墓主彼时年二十七,便英年早逝,实在可惜。但如果由此反推墓主生年,则应是后汉孝桓天子建和元年。生于桓灵之世,想独善其身,自也不易。至于身份,碑中有‘使君君国济民’一句,按后汉之时,此地有鲁国,那此人多数便是鲁相了。建宁二年,鲁相史晨曾留碑于孔府,距此时四年,此人应是史晨以后的鲁相,若如此说来,多数并非圣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