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俄然就刹住了口,仓猝放开我的手腕,执起团扇,“我唬得半死,又如何能晓得她为何进不来。”
出门时,我特地在门外看了看,并未瞥见金家主母,倒是远远地瞧见德哥儿仍在园子里侍弄菟丝子。我俄然内心一动,想起师父曾向德哥儿索要了这一株菟丝子的籽实作药资,现在她母亲已然不在了,不知她是否还肯取信诺。
我从腰间解下那空空如也的金铃铛,懊丧地晃了两下。殷乙倒是笑了笑:“獙獙狡猾,哪能一下就抓着它的,下回罢。”
回到铺子里,我将本日的事一五一十向师父学说了一遍。
说到秦氏教金家主母不甘的灵魂唬着了时,师父并不觉得意。
我乘势握住了她的手,稍略加了些力,好给她些放心。“我能保小夫人这一时,总不能一向守着直到数月后孩儿落地罢。小夫人有甚么便说予我晓得,我也好对症下药。”
“我承诺过朱先生要拿这菟丝子抵充药资,虽说我阿娘已不在了,但我须得承认,朱先生给的玄参丹与石斛玉竹膏确有起效,我阿娘吃了那些药,病已好得七七八八了。她的故去,与病症无干,是以这药资,仍旧是要给的。”
我张口结舌地在那菟丝子底下呆站了一会儿,尽力回想着铺子里是否另有菟丝子,照理说菟丝子是常用的,铺子里该有罢……
我心道:你拿她的孩子作威胁,将她逼死,不怪她愤懑难平。可再一想,这仿佛也不能全赖秦氏,遂又软了心肠,细问道:“那大娘子可有进屋来?”
师父说那只獙獙不过是只带了灵性的小兽,且他肯让我来收伏那獙獙,便是说它当真是掀不起甚么风波来,就有如许大的本领能挡住金家大娘子的灵魂?
我怔了半晌,才想起最后一桩,举着空铃铛奉告师父,獙獙没抓着。师父却这事哈哈大笑起来,教我愈发烦恼。
“凡人岂能赛过天,你怎好拿我同天比。再者,她暴虐与否,同她腹中的孩儿并无干系。”我没法奉告她秦氏本来是个庸常的俗人,脾气大变是因受了一只带翅狐狸的勾引。更没勇气奉告她,因为我没能及时将那祸害揪出来,这才害得她母亲就义了性命。
我松了口气,不为别人,原是替她松了口气。我还当她因母亲归天,不肯再兑付药资。她是不晓得,但我却很清楚,狡赖了朱心堂的药资是甚么样的结果,幸亏她并不筹算认账。
“小夫人,大娘子她为何进不来?”我看这屋子平平常常,屋内也不见有甚么管用的辟邪宝器,如何挡得住一个亡魂。
秦氏尚且踌躇,我又加了一句道:“小夫人还信不过朱心堂的医术?”
“天不开眼。”德哥儿恨恨地叹道,“如何连你也看不明白她的暴虐用心?”
“没……未曾出去。”秦氏光荣地按了按胸口:“幸亏她进不来,如果出去了,怕是……”她后怕地直点头。
我内心一惊,情不自禁地向屋子四下望去,倘或是金家刚离世的主母在作怪,我理应能瞥见她,可我看了两圈,也未见她灵魂。
我点了点头,俄然严峻起来。
我灭了艾条,欣喜了她几句,让她莫要胡思乱想,应允她明日再来替她熏艾,实则也是因为本日我未能将那獙獙诱出来,想明日再来试上一试。
秦氏渐渐地看向我,动了动唇,“那是……天然。”
“临时无碍了。”我直言相告。
“我翻过医书了,菟丝子是用来作安胎药的罢?”她拍了鼓掌里侍弄菟丝子时沾上的干土,掸了掸衣裙,淡然说道:“非是我认账,只是这药是我阿娘心血养得的,我不肯将它用在那贱妾身上,待她……过后我必然将收下籽实,送到朱心堂。想来,朱心堂要制药也不会只希冀着我这一株菟丝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