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渡灵铺 > 第2章 铜雀簪与猪胆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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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了芍药帕子,才刚送走了玉枝,门外风风火火地出去了小我,自称是杨家的家仆,将一只小木匣子在柜面上一搁。

张家娘子听不懂这话,一发楞的工夫,那杨主簿便说了两句客气话,带着药包告别走了。

“我家娘子吃了朱先生的药,已然大好,垂白叟与主簿特命小人来奉上药资。”那家仆拿腔拿调地宣讲一番,活脱是那杨主簿的口气,我内心头忍不住想发笑,约莫是事前教过他如何回话的罢。

张家娘子说了一会子,见徒弟兴趣不大,同我说这些她也觉着无趣,便也不说了。徒弟正将她拿去的那副猪胆悬吊起来阴干,她奇特地瞧了一阵,也瞧不出个以是然来,忽想起家里另有些活计未做,便归家去了。

还隔着半个园子,便有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碎裂的声音中仿佛另有几声呼痛。杨三郎扭脸朝徒弟投来半是绝望半是乞助的一望,“内人她……这条性命全赖朱先生相救。”

她家中有个十岁的弟弟,只这一个独子,爷娘保重非常,前些日子家中裹了几个粽子,她弟弟贪食,一口气儿将玉枝那一枚也一并吃了,午后便嚷起腹痛。玉枝到朱心堂来求药,徒弟顺手给了两枚挨积丸,好予他消食化积。

他回身从我肩头取下医笥,从针囊中随便挑了一枚银针,向杨三郎挥了挥手:“你且拿住她,莫教她乱挣。”

我到后院叫来了徒弟,那人便当着徒弟的面儿翻开来推送到他跟前,竟是两枚十两的金叶子。

徒弟将手一摊,面上仍旧笑得一团和蔼:“我也未收你药钱不是,都说了得用再来付账,不得用我分文不取。若愿吃,便吃上几剂,如果不肯吃,也不碍甚么。”

杨三郎身子又往下压了压,再三恳请,话语中带了哭腔。

阁房一阵摔碗砸杯的闹腾,杨三郎终究气喘吁吁地反剪了她的双臂,制得她不能转动。

我忙从柜台背面搬出徒弟的医笥,本身背着跟了畴昔。

“杨主簿言重了。”徒弟微微一欠身,跟着杨三郎的步子加快了几步。

徒弟略动体味缆子,将我半挡在他身后,定定地打量了一回谢景娘惶恐过分的形状,不由挑起了眉,自语道:“这那里是大夫能瞧得了的病症。”

杨三郎千恩万谢地请徒弟上马车,说的谢辞却还是中规中矩,一听便知是那礼乐之家感染出来的。

话音未落,外头一阵风地冲出去一人,我到门口迎他,却几乎教他撞倒,扶住门框昂首一望,竟是那杨三郎亲身来了,只是他神采煞是丢脸,白里透着青,一双眼倒是红红的。

我偷眼去瞧徒弟,他不过是挑了挑半边眉,不置可否。

徒弟撇下在柜台前踌躇不定的张主簿,笑着向张家娘子伸谢。

待我们入屋时,杨三郎那位得病的新妇恰抱了脑袋往拔步床的木架子上撞去,缠在额头上的布帛上已显了斑斑血迹,她身边只一名小婢女,已唬得了不得,手足无措地在蹲在一旁抽泣。

“罢了,合该我要随你走一遭。”徒弟从柜台里绕出来,冲我一招手:“阿心,拿医笥来。”

张家娘子意犹未尽,又道:“我听人说,杨家本来在北方也是个大流派,南迁后式微了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杨三郎是独子,在县尉衙门里领了个主簿的职,总算还能吃上一口官家的米粮。可他家气运当真是差了些,南迁过来未几久,杨三郎的原配便病逝了,好轻易另娶了个好的,偏又发了这个怪病。”

徒弟拈着银针,上前缓慢地施了一针,快得瞧不清究竟是在那边施的针,谢景娘的身子便软了下来,渐渐阖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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