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渡灵铺 > 第30章 五铢钱与加皮酒(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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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端着汤面笑点了几下头,甚是对劲的模样,却并不肯说备那么多烧烫伤药的启事。

“朱先生!”有人满怀希冀地唤徒弟。

徒弟按下我挡在他面前的手臂,“为师哪需你来照路,好好地提着罢,人群挨挤,若不慎走散了,瞥见你手里的灯,也好将你找返来。”

“哎,你爷娘现下可大好了?”我在一旁忍不住问道。

我细心又嗅了几次,辨认道:“大黄、虎杖、黄柏、虎耳草、半枝莲……”我一样样报下来,见桌面上还散了些乌黑的齑粉,捻起一撮一试,又加添道:“另有滑石粉。”

不知是睡前望着那盏红灯笼的原因,还是晚间教窜起的火光惊了一跳,我在睡梦中遇见一片火海,金鼓雷动,厮杀声不竭,四周燃着熊熊烽火。而我在冰天雪地高悬的山崖边悄悄地等候吐出最后一口气。这个梦境如此熟谙,我老是几次地堕入其间,即便在梦中,也模糊晓得将会有一团火从天涯滚滚而来,火团中有人会向我伸脱手,将我从这即将冻死的地步挽救出去。

我从闹哄哄的酒坊大堂里跻身出来,才刚深吸了一口屋外掺着火石味的清冷氛围,便瞧见徒弟挂着一脸和煦的含笑站在对街。

将近朱心堂,因红灯笼中的烛光摇摆,我老远就见似有甚么在大门前闲逛,抓紧上前两步,举灯一望,原是除夕那日见过的少年游魂吴裕才。

听报更,就要到开店时候了。我忙回屋穿戴划一,去后厨清算出几碗热腾腾的汤面来,涎着脸笑微微地送到徒弟跟前,好赎一赎我暗生的歉意。

我转眼瞧他身后,公然在朱心堂的大门前斜倚着好大一枝腊梅,细一嗅,氛围中婢女氤氲。

“说说,都有些甚么药?”徒弟不答我的迷惑,反倒考问起我来。

可这一回,尚未比及那火团呈现,我便一个激灵从梦中蓦地惊醒,原是被衾落到榻下,冬夜的寒气将我冻醒。

我还要再问下去,却被徒弟打断,他向吴裕才点头一笑:“令尊令堂受用便好。”

我提起鼻子一嗅,虎杖、大黄、虎耳草、黄柏,都是些用于烫烧伤的药。我心中一动,怎的今晚除了那家酒坊的店东,另有很多人受了火烫伤么?

小流派里养成的少年,礼节倒是不差。

他那日将我唬得不轻,此时乍见,我下认识地停了脚,回身往徒弟身后躲去。

我跟在徒弟身后亦步亦趋地到了门口,只扫量了一眼,便惊奇万分。之间门外那些孔殷地想要出去买药瞧病的,竟都带了烧烫伤,有些轻微,有些严峻,身上脸上的伤深浅不一。也不怨他们焦心,年节尚未过,医馆药肆都不开张,唯独朱心堂雷打不动地开门做买卖,全城有疾患的,全都奔着茱萸巷来了。

“快些开门呐!”有人暴躁地催促着正卸着门板的吴甲。

这一醒我便再睡不着了,在黑暗中沉默躺了一会子,模糊感觉屋外有些闲逛的亮光。我披了件长袄子,排闼出去看,前堂灯火透明,徒弟的身形映在窗上,垂着头,手里正包着药。

徒弟拉了我的手从不知哪个边门进了店,我问了他好几遍明日有甚么可忙的,徒弟只不肯说,一个劲地催我去睡。我无法,只得自回屋去,进屋前还瞥见吴甲仓促忙忙地去库房里搬出几大袋子草药来。

“徒弟,为何要备那么多烧烫伤药?”我放上面碗,递过筷箸,顺手拿起一包包好的药,凑到鼻尖嗅了嗅。

那吴裕才也瞧见了我手里红灯笼收回的亮光,却不敢等闲上前,只远远地冲我与徒弟躬身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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