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诺了又如何？那二人公然就肯送返来了？那货币的祸害他们早已心知肚明，若要送返来，早该送来了，何必有本日一问。”徒弟不觉得然地一挑门上的帘子，回身进了后院。
徒弟淡然凉笑了一声，回身要回后院去。“徒弟。”我从速跟上他，又催了一遍。
“不碍，不碍。”她毫不在乎我说了些甚么，一心一念只在吴三利的病症上：“外子克日卧病，走动不得，求朱先生不弃，出个诊，随我往家一趟。”
“五铢钱你不识它脾气么？来去半点由不得人，不该些变乱出来，如何肯归？”徒弟只顾着训戒，涓滴不留意我低垂的脑袋正藏住了脸颊上一片绯红。
幸而次日晨起，徒弟又答复了笑意融融的模样，我寻了个机遇，偷偷看了一回他昨日捂着的那只手，皮肉无缺，也不见淤青斑痕之类，统统都好端端的。那昨日为何痛了？我百思不解，也只得丢开手去不想。
“徒弟。”我跑回铺子里，伸手想要去拉开他的衣袖来看。
“还……还还是方剂么？”我回神问道。
徒弟沉吟了一息，偏头成心偶然地瞧了我一眼，歉然笑道：“恐要教夫人绝望了，迩来分歧铺子里事多，今春上的烧春也不知是如何了，好些人吃了酒便不安闲，故我这小铺面里离不得人，也不好随便出症。”
她神采一滞，魂不守舍地点点头，又摇点头。
我这是如何了？以往只晓得刘家酒坊的九儿见着师附会脸红低头，现在如何连我也同她普通了？
“阿心，还不快去裹几贴药来。”徒弟的手落在我的肩膀上，不着陈迹地轻推了一把。
我想得入迷，不防备艾条已烧尽，只觉手上一灼，倒没甚么痛感，却闻声身后铺子里低低的一声“哎哟”，虽低也能听出是徒弟的声音。
旧方剂本就是我拟的，故抓起药来也利索。我在柜台后的药屉前抓药，听得吴家娘子小声在向徒弟哀告甚么，细一听，原是要求徒弟收回那枚五铢钱。
“吴家婶子好。”我虽嫌弃吴三利的行动，可他家娘子捡回一条命来后，痛哭亡子的模样我还记得，且也未见她裹挟在吴三利的那些黑心买卖中，故我并不烦她。
这是如何了，方才还是一副笑模样，转脸沉冰。
我包妥了药，交到她手里，她向徒弟问起药资，只听徒弟道：“不急不急，吴郎吃了我铺子中的药，不是尚未见效么，待起了功效再来结算不迟。”
我怏怏地回身今后院去，打起帘子前又回望了他一眼，还是捂着右手。
我停动手，清楚地闻声徒弟笑道：“这个也轻易，他日待吴郎身子便当了，还来铺子里便是了。”
“那货币每使一回，心肠便要硬冷一回，用与不消全在你们。这话但是已几次奉告了？这会子来怨，有何用？纵使有天人的灵丹灵药，寻来予他吃了，你当他就能好了么？”我平常少语，一口气儿说了那么多，连徒弟都吃惊。
“还是本来的方剂，五加皮再加二两。”
“这都甚么时候了，还不去做饭么？”徒弟一甩手，避开了我的手，蹙着眉头赶我。
待她走后，我思来想去只觉不当，便向徒弟自告奋勇：“徒弟，吴家大叔身子既不利落，倒不若我去走一遭，将五铢钱取返来，免得在外头再为祸。”
徒弟从柜台背面探了探身号召她：“吴家阿嫂但是替吴郎抓药来了？”
茶是初春最宜的茉莉香片，养肝又平气，可惜这一片温婉的香气并不能安抚她的焦炙，一碗茶下肚，放下茶碗，她双手不知所措地绞着春衫一角，吞吞吐吐道：“朱先生，外子……病症愈发沉重了，上回说的那酒，炮制了吃着无甚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