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响起了人声,似是到了保卫调班的时候。三人悄悄地等着瓜代的人分开,谁也没有再言语。不久,四下又规复了寂静。
“我吓得两天都没敢说话,阿姊却让我不要担忧。以后,阿姊跟管家说我太小,不宜在少爷面前走动,就让我留在了管事嬷嬷那边学些端方。哪知有一日,阿姊因端茶时拿错了少爷常用的杯子,就被推在地上,杯子的碎片割她破了手,伤到了手筋,流了好多好多的血。但是少爷见了血,脾气就变得暴躁起来,拿了藤条开端打她,藤条断了就用木棍。管事嬷嬷带我去送衣服,我们站在门外看着。嬷嬷让人抓住我,捂住了我的嘴,我如何也挣不开。我只能哭,哭着看阿姊被他用木棍一下一下打着,却一动不敢动。”
千寻叹了口气,走上草堆,蹲身去看那人。她方才的行动扯破了背上的伤口,为了防她再挣扎,千寻挥针刺了她的昏睡穴。她公然完整没了行动,身材软了下去。
“阿姊的手是在我面前,被人弄伤的。可惜,十年前的我只要六岁,还甚么都不懂,连后母将我和阿姊卖了都不晓得。我们在小黑屋里被关了好久好久,久到饿得趴在了地上,才有人端了一盘馊馒头出去,问我们想不想活下去。当时我饿得浑身都痛,肚子里像是烧了起来,只想着如果能活下去,我必然要没一顿都吃饱。他们将我们洗洁净,送到了一处有钱人家,说是服侍少爷。但是,就在我们去的第一天,就见到一个婢女被一个穿得很好的少年用棍子打着,那少年恶狠狠地看着她,将她活活打死了。她死前在地上爬了很远,一起都是血。他们说,她是因为不听话才被少爷打死的。”
邈邈睁眼的时候,见到了近在天涯的千寻,眼中却暴露了惊骇的神情。千寻叹了口气,按住了她要挣扎着支起的肩膀,道:“别动。”
“当时的阿姊还不晓得,就算她练好了筝,仍旧逃不开被人摆布的运气。燕子坞里,每一个女子都是为了权贵筹办的。梅姨买了很多孩子返来,从小教她们器乐歌舞,逐步建立了名声。凡是能来燕子坞的客人,都是有些背景的。这些客人看上的女子,梅娘就会暗中议价后送去。可送去以后,再好的伶人舞伎也不过是沦为玩物,端庄人如何会看上教坊女子呢?不过是些衣冠禽兽罢了。那些被送走的女子,最快的一个月就暴毙了,或是不到两年就被转送了别人。阿姊现在已十八了,早有人暗中讨要。梅姨一向没有将她送走,不过是为了寻个位高的,也好多换些财帛和内里熟意上的便利。”
阿玖不敢碰她,回过身来跪在千寻面前,额头抵着空中,急道:“求你,求你先看看她,她病得短长,身上总也不止血。”
枕在腿上的邈邈俄然动了动,千寻转过甚来给她评脉,只是药丸已起了感化,但高烧尚未退去。
千寻低下头,在邈邈耳边轻声说了些甚么。阿玖只觉邈邈身子一僵,随即眼中流出滚滚的泪来,像是决了堤的河道普通,喉中收回了低低的哽咽声。她心道不好,莫不是此人不肯带邈邈走,手已缓缓摸向了藏在腰间的软剑,却见千寻抬开端来,向她微微一笑,道:“我已与邈邈说好了,明日便带她走。你如有甚么嘱托的话,今晚就都说了吧。”
“玉指拨弦,浊音袅袅。世人都只知燕子坞的伶人邈邈琴艺超群,那里想到过,这双手曾经连碗都拿不稳。”阿玖低下头,去敷她腿上伤。